小贩坐在酒吧的高杠圆凳转椅上,歪着脑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鸡尾酒的调制。
对面的调酒师,也有着跟小贩的几个同类,或者小贩的死对头某些执行者一样,有着燃烧的火焰一样的头发,而且很长,又柔顺又飘逸的一直垂到小腿肚子。
他完成最后一次花式抛接后,拿出一个斗笠形的高脚水晶杯,把摇酒器里酒小心点倒了进去。他的动作花哨炫目,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配合,脸冷如果是演电视剧,要被满屏的弹幕喷面瘫。所以应该不是一名优秀的调酒师。
金色的酒液在最后,浮出一层血色的分层,整杯酒,不知是灯光还是本身的缘故,散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
“祭酒大人调酒,瞬间就有了斯文扫地,文学喂狗的感觉哦。”小贩笑了,她坐在转椅上,原地转了一圈,然后一饮而尽。
她眨了眨眼,这次的夸张眼影眼妆没有了,但又戴了夸张的假睫毛,随着她眨眼睛呼啦呼啦的,就像两把小扇子在扇风。然后她咕噜了几声后:“靠,让我喝了这么难喝的玩意,居然一点屁用都没得的感觉。”
“你希望能达成什么效果,不过是一杯忘忧而已。”十二馆馆主之一祭酒,轻轻的用他修长的手指,扣了三下酒柜,这个刚才还嘈杂热闹,灯红酒绿的酒吧,顿时“嘭”的一下子消失了。
一个空寂无人的荒野,半轮惨白的月亮,周围是似灰非灰的雾气,酒柜吧台依旧在,只是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哎呀,祭酒大人的梦境释放越来越纯熟了。”小贩笑呵呵的说:“是你要跟我警告什么,还是三位殿主有什么吩咐啊。”
“我确实不主张此时此刻你故意弄这么大的动静。可是犀照殿的灵犀殿主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槐南院与望乡台的两位殿主也表示既然折纸师那边已经吃了亏,那就打一场大的吧。反正叫醒部与天予教,谁也不会饶恕谁。”
“哦,这就是说三位当家的会支持我喽。”小贩开心的扩大了笑容:“那么,我会得到援助,而不是像折纸师大人一样,反而被自己人坑一把。”
“这一点,你可以自己去问那些当事人。”祭酒先生不咸不淡的回答。
“那你到底来我这,是什么意思呢?”小贩有意识的往他跟前凑了凑,一股故意喷的很浓的香水味便直冲鼻子。
“除了给我喝这个难喝的要死的什么忘忧,你跑到我这来就是说一堆什么用都没得的废话,到底起什么作用呢?你就算不是智多星那种存在,至少可以掉掉书袋,给我讲讲有记录可查的以往案例吧。”
“忘忧不是什么用都没用,它可以隔绝梦境里的那些庞大而无用的信息,防止它们挤破你的思维之海,让你变成白痴。就是神子那样存在,也因为太过庞大浩渺的梦之信息,开始出现……”
他猛然一惊,向后退去,离开十米左右,方才冷冷道:“童叟无欺?你居然敢对我使用能力。”
小贩无辜的又眨了眨眼睛:“哪有哪有,人家这么单纯的女孩子,祭酒大人就算铁石心肠,也会不忍欺瞒吧。”
程祭酒愣了一下,一时居然接不上这位海阔天空的思维与对话方式。
“够了,你不要企图知道你不该知道的事情。”程祭酒找回思路,于是警告道。
“现在我们和叫醒部的人注定要在你造的这个大梦境打一场阵营战,你控场,占天时地利。”顿了顿他又说道:“可是他们好像抽调了全国的人手,一副众志成城的样子,也许会占尽人和。”
小贩想了想道:“一直都是他们人多而且会合作,但是如果这次他们把好多人都调来破坏我的大梦,你们是不是考虑救一下折纸师大人。”
“何问心私自破坏钟表匠的计划,而且意图不明的接触叫醒小组,自作自受而已。”程祭酒认真的回答:“所以,天予暂时不会考虑救他。”
小贩有些失望的说:“得,咱们天予还是依旧喜欢互相坑。所以实力上对面有能跟三殿抗衡的人物吗?没有吧,可我们就是消灭不了他们,一直打来打去都是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
“呵呵,你是想讲道理吗,那些人间的道理。”祭酒先生冷笑一声:“你自己都不信的道理,什么不要内斗要团结,这样才能一致对外,获得胜利。”
“可是,明明是折纸师算计钟表匠在先的吧。”祭酒先生转身离开了,远远抛下一句话:“如果是关系特别好的人就团结一致,如果是不怎么认识的就生死有命,强者为尊是不是?”
“喂喂,祭酒大人不要着急走啊,我给神子跟灵犀先生准备了这里的特产要不要帮我带一下。”
可是,没有回应。
“噗嗤”一声,月亮,荒野,雾气都消失了,酒吧恢复如初,灯红酒绿,人来人往。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笑呵呵朝他举了下酒杯。
他们有着非常相似的面孔,只是一个黑发,一个是红发。
然后那个红发少年走到酒吧后方乐队那,把摇头晃脑的主唱一脚踹了下去,抓住话筒问:“各位,今天晚上,想不想玩点刺激的。”
大多数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搭讪,玩手机的人,都一副看这年轻人又喝醉了表情,然后又各自转过脸干自己正在做或者准备做的事
小贩笑了起来,眼睛和嘴角都完成了好看的弧度。
与红发少年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的黑发少年问:“各位,如果可以选择,你们想做什么人,有没有一个,只想做现在的自己。”
这间酒吧不大,又已经夜深,所以里面除了小贩和这对兄弟,只有十几个精力旺盛的青年男女。
他们中间有几个露出遇到神经病了快走的表情时,赫然发现,这间酒吧的门不见了。
不是看不见和找不到了,就是不见了,一前一后,两个大门原来所在位置,都跟别处墙壁一模一样,上边为白,中间贴着张扬的带着撞色条纹的墙纸,没有破损,没有漏洞,也没有添加。四面都是严丝合缝没有出口的墙。
“天哪,妖怪?鬼魅?不对,是梦祸吗,有人在做古怪的梦,影响所有人了。”有人喊了出来。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啊啊啊啊尖叫发出。
小贩子开心的笑出声来:“有借有还,你们要不要这么无聊,让他们直接入梦就得了,干嘛呢,还故意制造恐怖悬疑的气氛?”
李有借打开一罐啤酒,然后把它往地上倒,奇怪的是小小一罐啤酒,好像永远倒不完。很快地面上就升起一层散发着啤酒香气与泡沫的液体,渐渐已经可以没过脚背。
小贩跳到转椅上,道:“停下,不好玩,显得脏兮兮的,以后喝啤酒都没胃口了,夏天来了怎么撸串啊?”
有借有还这对兄弟根本没搭理她,李有借继续说:“现在开始,友情提示,不可以撒谎,欺骗,或者沉默不语哦。”
而红头发的李有还道:“我们就想问一下,金陵叫醒小组某位成员,你们十绝队中排行第五,应该是如雷贯耳的人物,不会不敢承认吧。”
一片寂静。
“真是的,都友情提示了。”李有借哼了一声:“不要对我们撒谎,也不要对我们保持沉默,负隅顽抗。”
没过脚背的那些原本金褐色泛着白色的液体,抖了抖,变的有脏又稠,浮着绿藻,不时泛出黑绿色的水泡。
随着那些气泡崩裂,在场普通人开始尖叫,哭的哭,笑的笑,甚至有的已经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与衣物。
在暗处,有人冷冷的说:“这是谎言沼泽。可以散发神经毒素?”
“也,认出能力并且出声,是不敢撒谎准备摊牌了吧。”李有还笑起来,像个刚刚被夸奖了的普通高中生,甚至可以察觉有点属于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的样子。
刚才出言的人,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手心里都是汗,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着急,紧张,还是害怕。
“到现在也没穿飞甲,也没特殊金属转变,看来不是执行者喽”小贩站在转椅上,指向他的方向,非常得意的指出。
沈墨池沉默了半分钟左右,然后说:“是啊。我是金陵叫醒小队联系者沈墨池。”
沈墨池有着一张温和温善的看上去就好欺负的脸,脸部线条像中年且活得还不错的女子圆且柔和,眼睛一点不锐利,反而像只幼年期的金毛犬一样,闪烁的都是无辜且小心翼翼的目光,嘴唇还厚,这样的脸型和五官,就形成一个人畜无害,去市场买同样的菜都会比别人多花十几块钱的脸。
反正要是爽文男主长这样的脸,就是扑街预定,别想反转了。
所以沈墨池出声的时候,小贩虽然嘿嘿嘿在笑,心底还是有些吃惊,不知道这样一个家伙,手里捏住什么底牌,敢于跳出来。
其实沈墨池也在想,为什么自己会出声。
可总不能躲着看别人去死吧,多少他也算吃公粮的啊。
他知道,自己这边一有危险反应,金羽衣就会感应到,以她不对!以他金羽飞甲的速度赶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他有定位,不用联系,执行者也能锁定这里。
况且整个队伍都在同一个街区排查,他也没离自己太远。
顺便嘀咕一声,队长无论是名字和外在,都像个美女而不是帅哥的问题,如果不在近期解决,那年底的表彰大会是不是还得雇个人参加啊。
最后,自己怎么拖时间。用不用老法子。
要不给他们介绍自己,从盘古开天开始说。
应该好像行不通吧。
“嗯。”沈墨池有点紧张的说:“既然你们叫我出来,我就乖乖出来,这么配合,你是不是把毒气收一下,喂,你这些毒素会把那些没有抗体的人变成疯子的。”
“这么说,你认为自己身上的异化可以抵抗我的毒气吗?”李有还笑的越发开心了:“白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还真的有人自己挖坟自己埋啊。”
啊?沈墨池自己想想,自己没说什么自掘坟墓的话吧?
“各位。”李有还拍了拍手,然后把那个复古式的大麦克风开到了最大音量:“这位憨货不会中毒,说明他有解药吧。”
原本在这个特殊的“酒池”中已经神志不清的那些普通人,都突然停了下来,这刺破耳膜的大声宣言,让他们都用布满血丝的眼睛齐刷刷的向沈墨池看去。
啊,虽然明显是个精神控制,但是一群自己把自己抓的血痕满面,撕的衣衫褴褛的人,这么围过来的意思,简直就是被团伙碰瓷的现场吧。
沈墨池退后,退后,退到靠墙:“喂喂喂,各位清醒一点,我们家的武力担当最多三分钟就能赶到。”
“哦,那猜猜,一堆普通人在在此时此刻,需要多长时间弄死一个废物呢?”
小贩有点厌烦打起了哈欠。
“别拖戏,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