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扬歪了下脑袋,有点厌恶的把脑海里莫隐聒噪的不断重复,絮絮叨叨声音赶出自己的脑海。
这家伙除了不停说着她已经知道的情况,不断说留给我们时间已经不多了,不断添油加醋的把现在本来有些麻烦夸张了一千倍表达出来,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一丝一毫的作用。
“队长,怎么办,到底天予来了多少人,你在梦境里困着,他们来袭击我们这些无辜的弱者怎么办啊,你一开始说的领抚恤金事情。没准就立旗成功,一语成谶啦……”
“闭嘴。”夏飞扬一扬手,在她身前,那个打开了的卷轴,上面的楷书上的字,在她一扬手后,一个个从卷轴里飞了出来。
卷轴里的字也不多,横正竖直,墨色浓郁的十四个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这倒是韩夫子的名句名联,可是没有行书草书书之,诗意里的空间时间心理种种困局,被凝固在一板一眼的笔画里,失了大半的意境,就像莫有隐之前说的,一个普普通通楷书字帖体,能怎么战斗啊。
重。字面意义上的重。
夏飞扬本身就不是那种细腻敏锐,靠细微的领悟就能超凡入圣,天资卓绝的存在。
实际上她的强,更属于生物本身物竞天择,自然而然的强。或者简单点来说,她的厉害就是靠本能,直来直往,靠着头铁命大,凭着野性本能,一股子蛮劲冲过去的强。
这种强根本用不着什么脑子智慧来加持,所以靠什么书法领悟什么剑法心法对她也就是鬼扯了,她盯着那些从卷轴里浮出字,那些墨色浓厚,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每一个都顶天立地的字,她表情淡然的接受着看那每个字里透露出的越来越深沉的重。
重,难以言状的重,比之九州生铁,万刃高山,都还要沉重的重。
那是生而为人的重。
那是人生不如意,十之七八九的重。
那是万间宫阙都作了土,兴亡皆苦的重。
那是屠龙少年终成龙,深渊原来是己身的重。
一切一开始的理想斗志,希望信仰,最终破灭绝望成灰,这无所不知在,无可奈何的,令人绝望的沉重。
就像那个在很久以前,被雪拥蓝关的韩愈。
沉重的力场让梦境里的人一个接一个个软瘫在地,连呼吸都成了艰难的事情。
卫佳佳也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起来,她一边狼狈的挣扎,一边咬牙切齿说:“你放出这奇怪的东西想干什么,想以力压人,强迫我醒来,我就算死,也不要醒,我要这个力量,我要完成进化。”
“完成进化?”夏飞扬拧着的眉间,此时反而舒展了。
这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其实跟她的许多武器能力都是一样的,并不是单向对敌的,这沉重压迫感,她也是一样承受的。
她也感觉到全身上下,每根骨骼,都被压的咯咯做响,差不多每一根都到达忍耐的极限。
但是,此时她却眉目舒展,展颜一笑,恰如碰上暖阳,抖落一身残雪寒霜的梅花,便是一枝,也是春天了。
卫佳佳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笑,但却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如沐春风的笑容,比之她之前任何一个暴躁狂怒都危险,她身上原本隐隐约约的蝶粉蛾纹,已经呼应着这危险,迅速的在她皮肤表层,清晰而浓艳的呈现出来。
莫隐在那里絮絮叨叨说着观察者的建议,这个梦境的控制者显然还有别人,所以保持现在的超重状态,把人压制静观其变。
可是夏飞扬听不见。
她脑海里只有一片血光,那些跟她非常相似女孩,在一个非常大的厅堂,那些黑暗中的人影在笑,在得意,在载歌载舞的庆祝。
然后他们说,神选之子,应该是唯一的,一个就够了……。
有人人说只要你努力完成进化,就能找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这个人一步步教她怎么控制力量。
他说神选他教导了许多,但是为之做葱油拌面的,只有她一人。
他在逆光的黑影里抬起了手,身后是拿着枪的从者。
夏飞扬对着过去哀嚎中自己,那片火光与血,对着现在说着完成进化的卫佳佳,对着曾经的相信与骄傲,露出的是,了断一切,无牵无绊的笑容。
“有一点我要说明一下,我这个人不是理智客观,可以平等看待各种问题的人。”
她说着话的时候,淅淅沥沥的声音传出,那些飘浮在空中的文字,原本只是加重了整个空间的重力场,让这些梦中人,因为自身重力被压的站立不起。
而现在,它们呼应着夏飞扬的愤怒,在这片空间,形成一个实体化的泰山压顶之势巨大重物。
抬眼看,这个空间,上方的巨大重物,在一点点重压下来。
莫隐接收着这一切画面,有不禁有些恐惧起来,这场景像极了江户川乱步那个复仇的白发鬼最后设计的死亡,令人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所谓等待时间和设计并享受这一切的人。或者说放任复仇的恶意,人人可以变成怎样难以想象的魔鬼。
所以莫隐现在有些害怕,他与夏飞扬同视角,看不见她脸上的笑容,可却能从对方的眼中,感觉到冰冷的,这是什么怪物的视线。
“队长,你是不是失控了,你想做什么,我们是叫醒小组,你在执行任务,你是执行者明不明白啊!”莫隐有些焦急的提醒道。
夏飞扬根本没有回应他的话。
她在继续说着她的宣言:“我不能判断被伤害者加倍报复对不对,也不能判断因为软弱可欺,所以非常渴望力量,是不是情有可原,我对什么说服教育讲道理,实在不擅长。”
“但我只知道一件事,非黑即白,没有转还的余地,那就是你想加入天予,那就去死吧。”
“我就是非黑即白的立场,不论是天予教徒,还是想加入的,都去死吧。”
她说着,整个人,迅速恢复了悬浮飞甲的覆盖,在这身飞甲周围,一圈圈的水波纹圈在她身边,呈现。
一个有点别扭,显然通过变声器的声音传来:“你想退出去,你没有完成任务,可以擅自撤离吗?”
夏飞扬并未回应,她整个人没入其中一个水波纹圈中,迅速的退出这个梦境。
她厌恶天予。
她厌恶回忆。
了断一切已经成了她的执念。
叮的一声后,她回到了花苑小区电磁网的上方,她依旧以悬浮飞甲保持着悬空的状态,但是她身边伴随飞行的左五右三的金属球,都消失了。
这也难怪,回到现实了,那梦境中可以发挥的能力,也就跟着消失了。
古诚报时。
“现在是下午十六时二十三分。倒计时一小时五十五分钟整,执行者撤离梦境。”
观察者蓝雅汇报情况:“执行者撤出梦境,第二个梦境坍塌,但是……”
但是,并未呈现入梦者与共眠者苏醒脱离梦境的迹象。
蓝雅回头,看那沉睡中的卫佳佳。
然后她接到夏飞扬的命令:“小雅,离开卫佳佳的房间。”
“什么?”蓝雅有点不懂她什么意思。
“离开她家,十秒之内离开卫佳佳的住所。”
蓝雅想也没用多想,就冲出了卫佳佳的房间。
可是,刚才还能轻松打开电子门却锁死了,而且,墙壁,窗户,以及这个家的所有家具电器,都在抖动,虚实不定的闪烁,黑乎乎的失去颜色。
她连忙冲到阳台,那儿还未发生什么变化,但异变的空间正迅速向这边蔓延过来。
蓝雅对着防盗窗和防护栏,举起了手,从她肩膀上挂着的磁力爆破器迅速飞出,贴到窗户上。
“嘭”
磁力爆破器在阳台的防盗窗与防护栏上,同时冲出了一个烟尘滚滚,半人高大洞。
“见鬼。”夏飞扬立即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一骨碌就钻入小区的电磁网中,飞到了那个洞的下面。
果然,蓝雅一猫腰,就从洞中钻出,跳下,被夏飞扬接住,以公主抱姿势抱住,稳稳落地。
“哎呀,队长,吓死宝宝了。”蓝雅指了指上方:“里面的梦蚀已经开始了。”
“你但凡有一点害怕,能跳的这么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夏飞扬有点怀疑的说。
“我都是为了扬扬啊,扬扬要我跳,我就跳,别说就是三楼,万丈深渊我都是随便跳的。”蓝雅站直了,明显还要比夏飞扬高一些,她眼角嘴角,都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却明显用了撒娇的语气。
夏飞扬倒退一步,把她贴过来的脑袋推了回去。
“我只是叫你撤离现场,没叫你跳吧,你不要啥事都甩锅给我,你去跳万丈深渊的时候,我死都不会去接着,我可不敢耽误你拿到武功秘籍。”夏飞扬没好气的说。
莫隐匆匆赶来,看到这有点橘里橘气的景象。
然后脑海里,一阵系统的提示,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苍了个天,我莫隐堂堂七尺男儿,钢铁直男属性,为什么会配备上一个什么CP粉系统啊,老子一点都不想用你来变强啊。
而且你这玩意能让人变强吗,根本就是某某人的恶趣味,分明就是耍人的吧。
[系统提示:
宿主获得夏之蓝CP经典场景,收录拍照可得技能点1。
上传原图,可获得技能点1。
获得百人,千人,万人点赞,可获得技能点分别为一点,五点,二十点。]
莫隐嘴角抽搐。
这系统提示行为,别说做了,搁脑子里想想,都会死的很难看,真以为夏飞扬要他家人去领抚恤金,是说说而已。
他连忙跑过去,无视系统嘟嘟嘟严重警告,也根本不想接这些见了鬼的任务。
夏飞扬抬头,看向第三层,看见那个让物体失去颜色与实体感觉的腐蚀圈,已经扩大到两层住户的范围。
这座居民楼,第二层与第三层,都变成黑灰色,而且还在一点点向四周蔓延。
蓝雅调整了一下她眼镜的辨别度。
“是梦蚀,但是只是失去颜色,为什么形态样子都没变?”
“做梦的人没有想改变的,只是要求梦境跟原来一模一样呗。”夏飞扬回答。
“可怎么保持梦境跟现实一模一样啊。”莫隐还是有点不明白,梦不都是胡思乱想的吗,怎么可能这么可控,一点变化没有?”
“你们不用明白。”夏飞扬命令道:“原地待命,与指挥中心保持联系。”
她纵身飞起,从蓝雅爆破的空洞进入,落到虚实不定梦蚀之地。
“你怎么慌慌张张的逃走,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你有个准注意吗?”那个变声的声音依旧刺耳尖利。
夏飞扬没有回答,然后反而问他:“所以,这果然还是一场考试,你们天予的选拔面试,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