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大陆
“小废物,毛毛虫,小废物,毛毛虫!”
一群孩子牵着小手蹦蹦跳跳的围成一个圈。
“大家快跑!大老鼠来了!”正玩的开心,不知谁叫了一声,周围的孩子顿时四下散去,隐入周围的丛林中,点点笑声,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蝶暮攥着拳头飞奔过来时,这里只剩下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毛茸茸的小脑袋深深的埋在膝盖上。
他来到蝶依身边,将小小的身影揽入怀中,抬起头,环视四周,那群熊孩子早已跑的一干二净,稚嫩的脸庞上怒意横生。
小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哥,我是不是很笨,为什么别人都可以修炼,就我不行?”
看到妹妹,稚嫩的小脸马上从阴郁转为心疼,思量片刻,安慰道,“依儿不怕,要不?哥哥把灵力给你。”
“真的吗?这样可以吗?”蝶依从怀里扬起脸,挂着眼泪的小脸上,充满希翼。
蝶暮坚定的点了点头,他作为哥哥,自然是要把最好的都给妹妹。
两个小小的身影,就地盘腿而坐,四只肉嘟嘟的手掌相对。
七百岁的他,调动体内的土系灵力,缓缓的注入了五百岁的蝶依体内。
蝶依兴奋的小脸涨红,感受着慢慢注入体内的暖流,心中欢喜,脸色越发的红润。
可是没过一会,她懵懵懂懂的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体内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可是不又不忍心放弃到手的灵力,强忍住身体的不适,紧紧的抿着小嘴。
汗,大滴大滴的凝聚在她的头上。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她口中溢出。
蝶暮手忙脚乱的收回双手,吓的呆站在一旁。
他看着妹妹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通红,在地上打起滚来,脸色苍白。
蝶凤裳闻声而来,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就急忙扶起女儿滚烫的身体,五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纤细的五指突然颤抖起来,脸刷的一下,失去了血色。
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从蝶依的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身前的衣襟,映红了蝶暮的眸子。
又是一道风声,落下一黑衣女子,眉头微皱,轻声道,“怎么回事?”
蝶凤裳强行稳住心神,依旧止不住声音的颤抖,“五种灵力,在依儿体内,在她体内......”
黑衣女子不等她说完,自己将手搭在蝶依瘦弱的肩膀上。
她终于知道蝶凤裳为什么吓成这个样子,五种灵力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面乱窜,相互碰撞产生的小范围爆炸,这丫头的体内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
照这种情况下去,这丫头怕是活不成了。
蝶凤裳突然朝黑衣女子跪了下来,“粟粟,求你救救她。”
粟粟面露苦涩,不是她不想救,就算她是妖神,如今这情况,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托起蝶凤裳的身子,“凤裳,我是依儿的干娘,只是如今连我都没有办法......”
怕蝶凤裳接受不了,她不忍再说下去。
蝶凤裳迅速封住蝶依身上的几个大穴,有些踌躇道,“我有办法,但是需要庞大的灵力来支撑,之后你大概要掉落数万年的修为。”
妖类的修炼十分不易,大多数妖精终其一生,也不过几千载的寿命,她这一跪,就想要对方数万年的修为,蝶凤裳心中迟疑,却又无可奈何。
粟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个,你快起来,我们救依儿要紧。”
洞内,蝶依小小的身体悬浮在法阵中,身上几个血洞看的人触目惊心,蝶凤裳再次击向自己的胸口,一口精血喷到阵眼之上,她的精神又萎靡几分。
粟粟的灵力随之疯狂的涌出,接着是一道亮光从蝶依的体内爆射而出,消散在空中,蝶依的身上再次留下一个血洞。
蝶暮小小的身体直愣愣的跪在洞外,小小的手接住消散的空中的点点星光,这是妹妹的气息,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他想抓住这些魂力,可是点点星光却如同流沙,不管他怎么握紧,最终还是消散在空气中。
他知道,妖死了之后是会化成灰烬的。
当初他差点就死了,是娘救了他,可是如今他却害死了妹妹。
随着蝶凤裳和粟粟的一次次重复,二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而空中的蝶依慢慢的从人形化为一个小小的虫子,慢慢的落在地上,口中吐出一根细细的丝线,结起茧来。
蝶凤裳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以精血为引,生命为代价,借助蝶类独有的化茧,留下了女儿的真身,倘若元神不归,女儿也可以重入六道轮回,而不至于灰飞烟灭,缓缓的收回了手,她的身体也随之软软的倒了下去,被粟粟及时扶住。
她有气无力的躺在粟粟怀中。
“粟粟,大恩大德,凤裳无以为报,临终之前还要将依儿托付给你,她若有幸,元神回归,不要告诉她的身世,飘渺宫,她扛不过的。”
蝶凤裳的气息越来越弱,身体也越来越轻,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慢慢织茧的虫子上面,满是慈爱,她多想时间永远的定格,但是身体却慢慢的消散在空气中。
洞外,蝶暮依旧笔直的跪着,突入其来的灵力波动让他惊慌失措,妹妹已经飞灰,为什么娘的魂力也开始四散?
他痛哭着,对着洞内磕的头破血流,可是洞内溢出的气息越来越多,直到慢慢消失。
粟粟的嘴角流出一抹鲜血,失了万年的灵力,就是她也有些吃不消,将洞外的蝶暮叫进来,挥手将他头上的血疤抹去,蹲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指着空中那只小小的虫子,“看,那就是妹妹,娘说了,她不怪你,妹妹也不会怪你的,娘离开了,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半大的男孩哭的更凶了。
***
俞凡失踪那年,弋梦十五岁。
今天初三的最后一天,考完试,天色尚早。
弋梦静静的走在人行道上,两只大拇指勾着书包的背带,每一脚印都踩在一个完整的砖头上,心里盘算着,还珠格格快要开播了,今年怎么样才能抢过那个大自己八岁的哥哥?
想到俞凡,她不免有点怨气,明明比自己大了八岁,可是还为老不尊,整天就知道欺负自己。
“妈,我回来了!”进门,换鞋。
抬起头,这发现家里多了两位陌生人。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妈妈眼角红通通的,爸爸正扶着她,对面坐着两位警察,此时四个人齐齐抬头望向她。
怎么会有警察来?妈妈还哭了,难道是哥哥在外面惹祸了,被人追到家里来了?她心中猜想着,然后略显怯怯的坐到妈妈弋露的身边。
“这是?”一个五官方正的警察问道。
爸爸俞建民低声回答:“这是我的女儿,弋梦。”
警察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接着说道“大概的情况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还要麻烦你们跟我们一起去警察局做个笔录。”
弋梦明显感觉到妈妈的身体有些摇摆,忙将她扶着,弋露的声音有些嘶哑:“警察同志,那我儿子呢?”
“我们已经派出了大量的警力在附近查找,有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你们的,现在需要您跟我们一起去警察局,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这样才能给我们的寻找提供帮助。”
爸爸妈妈跟着警察走了,弋梦把书吧甩到沙发上,哼着小曲,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块面包,一边吃一边从抱枕下翻出遥控器。
现在的警察也太大惊小怪了,俞凡失踪?呵,指不定跟那个狐朋狗友出去玩了。
昨天她还偷听他打电话,说是谈了个女朋友,手里还拿着一颗十分漂亮的蓝色珠子,说要给人家送礼物呢,哼,有好玩的也不知道给他这么妹妹。
所以,她一点都不担心,失踪,最好这个暑假都不要回来,这样,电视机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弋梦不知道,俞凡不是一个暑假都不回来了,而是再也回不来了。
爸爸妈妈大概是深夜回来的,她起床的时候,他们已经又出去了,桌子上有一张纸条,压着100元钱,让她自己买饭吃,连续两天不见父母后,弋梦终于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开始关心这件事情了,警察查了半个月后,还是成了一个谜案,据调查,那天俞凡去一个会激光雕刻的朋友那里,要亲手给一颗蓝色的珠子激光刻字。
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匆匆忙忙的驾车回来,路上出了车祸,根据痕迹调查,车子是操作不当撞到路边的树上,然后翻滚下去。
车内驾驶室发现血迹经证实是俞凡本人的,周围没有任何踩踏或者拖拽的痕迹,可是俞凡,就是不见了,警察出动了几只猎犬,同样是一无所获。
日子在三人期盼的目光中匆匆逝去,这一盼,便是十年。
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弋梦躺在一张窄小的铁床上,今天的月光格外的好,照的屋里明晃晃的,鼻息间是被褥散发的洗衣服的味道,眼前是有些脱皮的房顶。
五年前,为了给父亲看病,她卖掉了小区的房子,搬到这边老城区,弋梦闲下来的时候,时常会想念俞凡。
想念他跳到沙发上躲避自己的样子,想念他揪着自己辫子时,得意洋洋的样子,如果哥哥没有失踪,现在会是怎么样呢?
那样的话,妈妈的精神大概也不会出现问题吧,爸爸也不会因为劳累过度出了车祸,导致现在的瘫痪。
弋梦有时候会觉得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回到十五岁的时候,她把遥控器让给哥哥又有何妨?
轻轻的叹口气,不能再想了,明天她还要早点起床,给爸妈做好饭,然后去附近的早餐店帮忙,接着九点钟去公司上班,晚上下班后还有一份兼职。
她需要钱,母亲的病一定要用那些昂贵的药物来维持,父亲双腿瘫痪,不能工作,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她的身上。
不出所料,第二天醒来的弋梦,目光呆滞,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镜中的她疲惫不堪,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弋梦扎进了厨房。
将父母安置到餐桌前,她拿起包,匆匆的出门。
俞建民像往常一样推着轮椅,把她送到门口。
转着轮椅回到餐桌,弋露正开心的喂怀里的娃娃吃着早餐,俞建民对着神志不清的妻子自言自语道,“梦梦这孩子,今年25了。”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想当初,我们捡到她的时候,她才这么长一点。”说着,俞建民还放下手中的勺子,用手比划了一下。
想到过去,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时间过的真快,记得小时候她可调皮了,特别喜欢跟着凡凡,欺负了哥哥还会先来告状,凡凡要是还活着,今年有33了,说不定我们孙子都抱上了。”
“可是如今我成了废人,你又整日不清醒,十年了,如果凡凡这孩子还活着,又怎么会不回来,真是苦了这丫头了,我们这个家,平日都是你做主,今日我做你的人生一次主,想来,你也不会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