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苦涩地说道:“你我即使不是同母所生,父王可是我们共同的父亲啊!”
林茂根本不听他说的,道:“呸,若不是父王把你接进王府,你早就死在兵荒马乱的君都了,我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折了。”
林莫见他如此决绝,说道:“弟弟,小林王的位子我可以让给你,然后隐居山野,不再过问世事。”这是他挽留弟弟做的最后努力。
谁知林茂更加怒道:“这位子本来就是我的!谁要你让!”他暴躁的面孔近乎扭曲,无论是五官还是感觉,林莫面前的弟弟都已经是陌生人。林茂大声吼叫着:“把这些人统统给我杀死!”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弓箭手立即上前跨步,举起手中的弓箭和弩箭,“嗖嗖嗖”羽箭齐发,像飞蝗般朝着林莫等人飞来。直面箭雨的各族暂时摒弃前嫌,森林之子举起手中的藤牌和弯刀,挡开射来的羽箭,掩护诺斯勒和维利亚等人撤退,多伦掩护着陆维风,小彤和小翠则拉着满是失望和忧伤的林莫冲向森林圣殿。
众人且战且退,先民们陆续躲进了圣殿,林莫、陆维风和多伦等人站在圣殿外踌躇不前,羽箭不断地射来,打在石制的圣殿“砰砰”作响。维利亚站在门口,叫道:“你们也进来吧。”她的眼里泛着湛蓝色的寒光,语气也一贯的冷峻。
多伦格开射来的几支箭,趁着间隙皱着眉头说道:“我们能进去吗?”这个问题维利亚也没有答案,毕竟这是森林之子的圣殿。诺斯勒返回,站在维利亚身旁,向多伦伸出右手,说道:“你们进来吧。”
得到许可,多伦像泥鳅一样,拉着陆维风爬上了大树一般的圣殿。小彤也连忙说道:“小林王,快走!”林莫三人转身躲进圣殿的一刻,一簇羽箭刚好射在他们站过的地方。乱箭之中,许多人都受了伤,林莫的外套被箭镞划为破布,大腿的外侧被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可肉体的伤口相比较内心受到的伤害已经微不足道,弟弟如此大的转变使得悲伤淹没了他的头脑,他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茫然地看着圣殿。
圣殿内常年燃着火把,这是对森林之神的敬畏和供奉,因此众人进来时,甚至比在暗淡的夜幕中更加亮堂,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圣殿的大殿,空旷的大厅,八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圣殿的躯体,森林之神的神像屹立在圣殿的正前方。
这是一座高达五层楼的石像,他的身体像纠结着藤蔓的万年古树,古铜色的皮肤诉说着这片森林的古老与沧桑,他的面孔一如诺斯勒和维利亚,棱角分明,目视前方,自己族人所遭受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眼目之内,他不说话,但已胜过了千言万语。而在陆维风等人看来,每个人的心中又有几分愧疚,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
得到了圣殿躯体的保护,林茂停止了攻击,他喊道:“你们以为躲进那棵破树里就能安然无恙?哼,这次我带来了北林国的精锐部队,不但要消灭了篡夺者林莫,你们这些野蛮的先民也要死在这里!就让那棵树当你们的坟墓吧!哈哈哈哈……”笑声又一次地戛然而止,又是韩承基,他及时制止了林茂这种狂妄的行为。
小彤怒道:“林茂是疯了么?连自己的亲哥哥也要杀?”
林莫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绝望地说道:“我不是他的哥哥,我的妈妈是……”
小翠赶紧说道:“小林王,现在可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或许林茂他为了篡夺王位,自己编了这么一个故事。”小翠心思缜密,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但林莫已经不在纠结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亲情化为羽箭,兄弟干戈相见,这才是最让自己痛心的。
诺斯勒一边分发金疮药,一边数点自己的手下,他带来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只剩下十来个战士了,他既痛心又稍微有些欣慰,因为自己大部分的族人还保存在森林的其他地方,可维利亚就没有这么乐观了,草原之子在这片森林算是少数派,自己几乎把大部分的草原战士带到了这里,刚才伤亡的大部分也都是她的手下,因此,诺斯勒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召唤其余的森林之子,来圣殿作战。”
维利亚看着受伤的同族,隐隐感觉到这些年和诺斯勒的对抗似乎是陷入一种不合时宜的泥潭,她低着头,一言不发,诺斯勒又看向多伦,他知道,在这五个“入侵者”里,只有多伦能算是会打仗的人,四目相接,多伦说道:“敌人在暗处,他们有多少人,我们并不知道,不过看样子,咱们肯定被包围了,你还有援军么?”
诺斯勒点点头,说道:“有,不过没有人能传出信去,况且,森林这么大,森林之子分布的范围很广,我担心附近不会有援军。”
这时,一名森林之子站起来,说道:“诺斯勒,距离我们最近的是凯尔和‘雷神’,我去找他们。”他的右臂被树枝划破,一道血痕赫然挂在鼓起的肌肉上。
森林的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到那时候,将更加不利于战士们报信,毋庸置疑,圣殿外林茂的部队也等着天光大亮时发动总攻。诺斯勒不能再犹豫了,他在供奉森林之神的圣桌上找到一张树皮纸,这是书写祷词的专用纸张,诺斯勒简短写了这里的情况,交给那战士。战士将信件揣进怀里,给诺斯勒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跪在森林之神面前,默默祝祷。突然,一阵烟气腾起,那战士变成一只会飞的甲虫,扑扇着翅膀飞出圣殿。
“但愿这只甲虫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诺斯勒祷告完毕,回头发现维利亚仍然垂头丧气地靠在圣殿的墙壁上。她身后墙壁上的浮雕所描绘的正是四百年前先民对抗二十七代鹰王十万大军的事迹,急难时刻的先民更需要团结,于是诺斯勒坐在维利亚身旁,说道:“维力的事,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维利亚不动声色地说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如果维力在,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诺斯勒撩开皮衣,那是一件用鹿皮缝制的棕色上衣,诺斯勒的右肋下有一道寸余宽的伤疤,疤痕很新,呈白色,和他小麦色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形成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年。然后,诺斯勒又掏出一把匕首,说道:“这把匕首我一直带在身上。”
维利亚看着匕首的刀柄装饰着华丽的黄金藤蔓,刀锋的一侧还写着维力的名字,她知道那天就是它深深插进了诺斯勒的右肋,使他险些丧命。诺斯勒说道:“如果你是凯尔,会不会也跑出去追击那个蒙面人?”
维利亚争辩道:“刺你的那个蒙面人根本不是维力!”
诺斯勒说道:“这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可是大错已然铸就,你我两族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
维利亚思想了一下,说道:“蒙面人遁入森林,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
诺斯勒摇头,说道:“自从这件事发生,我一直在思索里面的蹊跷之处,那日我确实收到了维力要求谈判的亲笔信,所以才会出现在祝福山下。”祝福山,昆仑大陆最高的山脉,安静河的发源地,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居民,无论是何种族,都认为自己的最高神就居住在这座最高的山上。
那天的情形,维利亚仍然历历在目,她没有见过维力如此愤怒,他不满诺斯勒未加知会便闯入草原之子的寄居之所,他发誓要给诺斯勒一个狠狠的教训,接着就发生了诺斯勒被刺,凯尔领人攻击毫无防备的维力驻地。诺斯勒抬头看着森林之神,半晌才说道:“是我太冲动了,我答应你,此战之后,我们不再分森林之子和草原之子,我们都是大地之子的后裔。”
自从维力遇害,维利亚已经身心俱疲,她看着诺斯勒的眼睛,蓝色的眼睛不会说谎。这是先民的一句谚语,她也有一双湛蓝的眼睛,是的,两族的矛盾怎能大过世代相同的血脉?维利亚微笑地伸出右手,说道:“我们共同守护这片森林。”
见她终于解开了心结,诺斯勒紧紧握着她的右手,对她说道:“好,现在咱们还要解决燃眉之急,你带着弓箭手上圣殿顶端防守,敌人若要进攻,给我们发信号。”维利亚背好弓箭,带着下属去了。诺斯勒接着说道:“其余的战士提高警惕,随时准备战斗。”他的手下领命后,或磨刀或擦枪,平日里他们听到的远古英雄的事迹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为了保卫脚下的土地,即使战斗到最后一名战士,先民也绝不会投降。
多伦和陆维风拿好了武器,守在圣殿门口的两侧,林莫受到众人气势的鼓舞,和小彤、小翠也加入了保卫圣殿的队伍。旭日缓缓爬上森林,斑驳的阳光从圣殿的空隙中射入,给黑暗的大殿洒进了五彩斑斓的色彩。森林之神依然默默注视着前方,诺斯勒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神,这样身体里就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一声清脆的哨响打破了圣殿紧张的宁静,多伦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外望去,敌人的一队手持长枪和圆盾的步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正朝着圣殿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