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话了，来电话了，来电话了……”
伴随着扰人的来电铃声，楚越慵懒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摸了许久才摸到床边的手机。
“喂……”
“阿越，我回来了！”电话那头的人显得格外兴奋。
“谁啊？”楚越仍旧在睡梦中，脑子不甚清醒。
“去你的，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大半夜的干嘛啊？”楚越有点不耐烦。
“什么大半夜，都早上9点了，你怎么还在睡？”
“我6点才睡，9点对我而言相当于凌晨。”楚越揉了一把脸，总算清醒过来，“阿浩，你终于在外面浪够了，舍得回来了？”
“我答应过要陪你过年的嘛！”
“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还在火车上，一个小时后到。”
“好，我去火车站等你。”
“你困成这样，算不算疲劳驾驶？”
“你这句话算不算质疑我的车技？”
“OK，OK，那一会儿见。”
于浩喜欢旅行，所以一开学就加入了学校探险社。考试前他报名参加了探险社组织的活动，假期一开始就打包行李去爬雪山了，留楚越一人独守酒吧，他倒是玩得逍遥自在。
起床后喝了一杯咖啡，楚越便开着花汀寒留给他的一台SUV前往火车站，沿途还替于浩买了一份早餐，接到于浩后就直接返回。
“玩得怎么样？”楚越问到。
“相当不错。”于浩坐在副驾驶上，经过雪山日光洗礼的脸呈现出质朴的小麦色，他一边大口吃着面包一边道，“你怎么会通宵工作这么辛苦？”
“阿寒最近都不来酒吧，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一个人自然是忙得四脚朝天。现在你回来了，就有人陪我当牛做马了。”
“那必须的，我帮你。”于浩说道，接着，他声音低沉地说，“阿越，我昨晚在火车上梦到我妈了。”
于浩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楚越轻点刹车，缓缓靠路边停下。他侧过脸认真地问：“梦里阿姨说什么了？”
“她说让我好好学习，还说你最近瘦了，要你多吃点。”
楚越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浅浅地泛着潮气，“还是阿姨疼我，生怕我吃不饱饭。”他最近忙着打理酒吧的事，每天昼夜颠倒的，确实是没好好吃饭。
“现在哥们回来了，我陪你吃饭。”于浩大咧咧道，“出发！咱们去吃冰淇淋！”楚越微微一笑，踩下油门驾车继续前进。
于浩的父母是两年前去世的。
于爸和于妈都热爱旅行，喜欢探险，每年两个孩子放假，他们会带着于浩和楚越一同自驾旅行。
那是两年前的盛夏，这一行四人在四川山区游玩。当时于爸正驾车行驶在山间的一段公路上，天气晴好，于浩和楚越兴致勃勃地观赏着窗外的风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车会突然遭遇山上滚落的岩石。巨大的石块不偏不倚砸到了前窗玻璃上，位于驾驶座的于爸和副驾驶的于妈当场遇难。
楚越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于浩在料理了父母的后事以后对他说的，“阿越，从今往后，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当时楚越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他要和于浩不离不弃，做一辈子的兄弟。
楚越和于浩回到酒吧的时候，小五正巧也在店里。
“浩哥，你回来了。”小五正指挥着工人在后院卸货，见到楚越驾车回来，热情地迎了上去。
“小五，好久不见啊，你这是在干什么。”于浩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好奇地问道。
“楼上的炭快用完了，我哥让我又买了一些。”
“怎么连炭火采买都要你亲自来办？”楚越锁了车，走上前问道。
“毕竟是自己用的东西，哥说还是要仔细些才好。”
“阿寒呢？”
“我哥去外地谈生意了，要过一阵子才能回来。对了，浩哥，我哥知道你喜欢吃冰淇淋，已经在冷库里给你准备了许多，够你吃一个冬天了。”小五指了指冷库方向笑道。
“阿寒太够意思了！替我谢谢他！”于浩开心地眉开眼笑。
“越哥，浩哥，你们上楼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看到楚越困得呵欠连连，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小五眨眨眼笑道，一边的于浩也是一脸疲惫。
“谢啦。”楚越和于浩冲小五摆摆手，一起走进酒吧。
此时此刻，花汀寒正裹着毯子坐在电脑前忙碌。狐狸推门进来，端了一杯茶放在花汀寒身边。茶水还冒着热气，清新的茶香伴着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
“师父，小尹还是没有出现吗？”花汀寒停下手里的事，双手捧着茶杯取暖。
狐狸摇了摇头，“那丫头大概是生我的气了，连续几天都不来训练。”
“或许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吧？”花汀寒为程尹开脱。
“你又不是不清楚那孩子的个性，除非病得爬不起来，否则一定是风雨无阻，你就别再给她找理由了。”狐狸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我收的学生我了解，这孩子性子倔强，我第一次这样严厉地对待她，难免会引起她的逆反心理。”
“能把师父所教的拿来孝敬师父，这个小尹果然不是一般人。”花汀寒戏谑道。
“反应机敏，触类旁通，是个不错的苗子，没白费我一番苦心。”谈及程尹，狐狸眼神里更多的还是宠溺和骄傲，“对了，花花，你那边处理得如何？夏航有消息吗？”
“没有，自从夏航协助李浩然端了麒麟的毒线，我就和他失去联系了。我认为他的身份没有暴露，可能是暂时隐藏下来了。”
夏航是花汀寒安插在麒麟集团的眼线之一，主要任务是提供情报。李浩然是D市公安局禁毒大队的队长，也是花汀寒的朋友。早些年李浩然在刑侦支队工作时，曾在花汀寒的帮助下破获了一起重大入室抢劫杀人案，当时花汀寒利用自己的情报网为李浩然提供了重要线索，此后两人时常来往，加之志趣相投，一来二去的便成为了朋友。
“既然夏航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花花，你联系上他就告诉他撤下来吧。”
“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他随时都可以脱身。师父，我打算再送一个自己人进去。”
“你打算让谁去？”
“老崔。”
“花花，想必你新的一局已经做成了吧？”狐狸一听就知道花汀寒的计划已经成熟，不禁露出赞赏的目光。
“果然瞒不过师父，是你教育我要乘胜追击，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我这连环局，定能给师父一个惊喜。”花汀寒坐在椅子上抬头仰视狐狸，眼睛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我很期待。对了，花花，麒麟的账目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这些年韩麟偷税漏税所做的假账数不胜数，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花汀寒这些日子蛰伏不出，将酒吧的事务悉数交给楚越处理，就是要集中精力搜集麒麟集团偷税漏税的罪证。这间两室一厅的住宅就是他的指挥所，也是这次行动的中枢系统。花汀寒不仅要忙自己手里的事情，同时要指挥调动各路人马，饶是他心思过人，半个月下来也是疲惫不堪。
“别太累了，花花，你最近气色很差。”狐狸轻声劝道，“有些事情如果不容易做就让我来吧。”此番行动狐狸几乎没有参与，花汀寒调动的所有人员均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亲信。面对日渐憔悴的徒弟，狐狸心里有诸多不忍。
“我没事，师父，这是我的事，我希望能自己解决。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十一年，我苦心孤诣，筹划了五年只为这一刻，这次定要让韩麟万劫不复！”花汀寒话语中充满了隐忍的愤恨。
“花花，韩麟的子女你打算怎么办？”
“我……”花汀寒一时语塞，“师父，韩麟虽然谋杀我的父母，可他的孩子们是无辜的，我……”犹豫的语气已经显示出花汀寒的立场。
“随你，花花，选择是自己的。只是，莫要迷失了自我。”狐狸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起身离开。
花汀寒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字符，眉头紧锁。这十二年以来，韩麟将自己父亲辛苦打下来的美好江山糟蹋得满目疮痍，原本遵纪守法，带动地区发展的麒麟企业演变成今日这个贩DU走私的犯罪集团，若是父亲在天有灵，恐怕也会难过地落泪吧？
正沉思着，桌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喂，小五，怎么了？”
“哥，于浩哥已经回来了。”
“知道了，这几天把我们的人撤回来一些，鱼儿要上钩了，我需要人手帮我把这条大鱼拖上岸。”
“可是哥，撤了人手会影响酒吧的生意的。”
“管不了那么多。现在于浩回来了，他和楚越兄弟联手，定能帮我料理好家事。”
自从于浩回来，楚越轻松了不少。二人默契十足，兄弟联手，应对酒吧的诸多事务也更加得心应手。
楚越接手打理酒吧的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除了忙店里的事，剩余的时间几乎都用来搜索他想要的信息——程尹的信息。
他曾经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看过程尹的学籍表，记下了她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出人意料的是，程尹的上学经历非常复杂，小学转学3次，初中2次。楚越看着学籍表上罗列的一个个位于不同城市的学校，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程尹性情淡漠。在小孩子性格塑造最重要的时期里，程尹辗转不同地方，根本无法稳定下来，这种频繁改变的外部环境造就了她如今无论面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态度，这是一种情感上的逃避。
可问题是，程尹父母的工作单位分明是在南方的一座城市，既然有固定工作，何以会带着她频繁搬家？难道程尹的父母根本没有在机械工业设计第四研究院工作？不应该啊。当初，楚越得知程尹父母的工作单位以后，马上就黑进了研究院的主页对在职人员信息进行查询，也找到了程尹父母的个人资料，并没有什么不妥。
楚越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但很快，他就有了自己的推测。难道程尹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就像他自小被寄养在学校里一样，程尹也过着孤单一人的生活？
推测已经产生，接下来就是验证了。
一个人每到一处地方，都会留下许多痕迹，在这些纷乱复杂的信息中，总有一些信息能够真实地反映出这个人的行踪，比如医疗记录。
楚越开启了大海捞针模式。他先找出程尹曾经就读过的所有学校的地址，然后以这些学校为中心，将方圆十公里以内的大医院都列举出来。接着，他花了几周的时间黑进了名单里的每一家医院，仔细地搜寻有关程尹父母的讯息。也许是陈年的资料缺失，楚越并没有发现任何有关程尹父母的踪迹。
难道她真的是一个人长大的吗？
楚越试探性地将搜索关键词改成了程尹的名字，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次他终于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名为程尹的病人的住院记录，从年龄上推测应该是程尹本人。记录显示程尹曾因消化道大出血被该医院急诊收入，经过抢救转入消化外科住院部进行后续治疗。
这都是些平铺直叙的医疗用语，可楚越却在这些普通陈述的文字背后看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楚越心惊肉跳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此刻他心里的问号已经完全被震惊和心疼填满了。
那时的程尹还是一个初中生，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被父母照顾得好好的，可是她竟病得这么严重。她的医疗记录里还显示她住院期间有过一次病情加重，甚至经过了二次手术，这会是一个有着父母庇佑的孩子能经历的吗？
很明显，他的推测是对的，程尹同自己一样，都是得不到父母照顾的可怜孩子。只不过他幸运地遇到了于浩的父母，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而程尹经历过的那些病痛却如同缠人的幽灵一般一直绵延至今，令她不得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