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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倾囊相授正论剑,意气风发欲比招

蒋天勤回了卧房,将昨日换下的脏衣服洗了,那条裤子裂了一条三寸多长的口子,就算补好只怕也穿不出去了,不过蒋天勤依旧洗得干干净净,晾了起来。左右无视,便找来史志远所赠的书籍读了一段,这本是汉陆贾所著《新说》,曰:“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陈力就列,以义建功,”这本书史志远并未给他讲解过,所以只是这一段,蒋天勤读来也颇觉不易,沉吟良久,这才若有所悟。

待要再读一段,便听得屋外喧哗,原来是耿张二人与众人一起回来了。蒋天勤收起书,耿张二人进得屋中,连声呼累,蒋天勤便问:“你们是干什么活的。”

二人一脸垂头丧气,耿进龙道:“别提了,这阵子轮到我们挑水浇菜,偌大一个菜园子,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挑水,差点没累死我。”

蒋天勤想问原来这挑水浇菜的活是轮着来的,却怕他们又说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忍住没问。

张少顺问道:“你呢,米老头给你派了个什么活?”这时的他既累且乏,脾气自然不好,又觉得这活是米大叔派给自己的,所以这“米大叔”也省了,便直呼他为“米老头”。

蒋天勤听了“扑哧”一笑,才道:“他让我去跟朱日河师兄去买菜。”

耿进龙闻言,立刻坐了起来:“这么好事?这姓朱的小子不知道给了米老头多少甜头,才落了这么个差事,你居然一来就能去买菜。快说,你是给米老头送烟还是送酒了?”

蒋天勤摇头道:“冤枉!我才来这里,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哪知道有什么好差事坏差事,更不知道要给米大叔好处了。”

耿张二人一听,都道:“也对,你什么都不知道啊。”不过,旋而张少顺又道:“没道理啊,难道米老头看你小子长得英俊?他也没这般大的闺女啊。”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蒋天勤便将米老头问自己识不识字的事情前前后后一说,两人这才信了,齐夸他运道好,对他怎么会读书写字这一节倒全不关心。

蒋天勤道:“你们说朱日河给米大叔好处,这怎么说?”

耿进龙便道:“我们也是听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是这姓朱的家里条件不错,他爹是个地主老爷,不过这姓朱的从小就坏,把村里搅得人仰马翻,三天两头就有人去他家告状,他爹觉得自己治不了他,就请人来教他读书识字,他又把墨汁洒教书先生一身,学了不到半年,教书先生就辞工不做了。”

张少顺插嘴道:“他还敢做?同样是教书,人家就是游山玩水,他这是刀山油锅。再不走,小命就要留在他家了。”说罢又笑。

耿进龙横了他一眼,怪他打断自己的话头,接着道:“他爹实在没辙,这才求咱们镖头收留他,还讲明任打任骂。他爹以前也是咱们镖局的客人,梁镖头没好拒绝,他这才混进咱们镖局的。”

蒋天勤心道难怪他识字,又问:“进了咱们镖局,他可得学乖了吧?”

耿进龙道:“那当然了,镖局的师父那都是总局分派过来的,他爹一个小小财主,别说不认识他,就算认识那也不会放在眼里。这不,三天一打,这小子哪还敢上房揭瓦,还不是乖得跟孙子一样。”说罢,两人又是一阵笑。

张少顺道:“他小子是在装乖,想骗他爹接他回去。没见这小子整天跟咱们刀剑班的师妹们套近乎,逗他们开心,就连拳脚班的几个黄毛丫头,他都能勾搭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正说话间,便听到钟声又想,原来到午饭时间,三人便去饭堂,蒋天勤这才注意到,负责打饭递菜的也是镖局的弟子。吃过午饭,便到了练功时间,三人一齐去了习武场。

蒋天勤是新来的,便站在队伍的最后,照他们的姿势扎了个提剑马。这扎马蒋天勤练得颇久,腰腿力量十足,又懂运气吐息,所以这个提剑马对他来说也是信手拈来,毫无难处。扎马之时,讲究的是目不斜视,心无杂念,身形如桩,吐纳匀长,蒋天勤深谙此理,自然全心融入,瞬间便至忘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李佑成在喊:“停!”众人这才收马休息,无不捶腿捏腰,哎哟连连。蒋天勤听到女子声音,这才想起在人群之中找找苏景,果然见苏景站在第一排,心中稍慰,不敢多看,便将视线转开了去。

又过片刻,李佑成道:“今天教大家‘吴越剑’的最后两式。”

“吴越剑”是后人根据先秦时期吴越两地剑客剑术之所长所创的一套剑法。吴越是春秋吴国和越国所辖地的合称,含今苏、皖、浙一带,李白诗曰“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春秋时期,吴越属于南方,此地之人体形较为矮小,又偏瘦弱,在沙场上不便使用戟、枪等长兵器,因此吴越将士多习刀剑,剑术之精,冠绝天下,当者披靡。至战国时期,秦燕赵之将士也多习吴越剑法,吴越剑法得以扬名天下,而齐国能在秦灭六国中屹立至最后,与齐国将士更擅吴越剑法不无关系。

李佑成取来一柄长剑,道:“这最后两招唤作‘瘦马银钩’和‘铁绰铜琶’,你们看好了。”说罢,便将这两招比划了出来。“吴越剑”招式多用于疆场之上,所以大开大阖,又攻守兼备,步法之中腾、跃、转、闪、避,剑法之中砍、刺、挑、劈、撩,既有穿铠破甲的劲招,也有刺人眼喉的阴招,种种技法,不一而足,实在是适合镖师所用的一路剑法,所以往往成为刀剑班弟子必学的最后一门基本剑法,学完“吴越剑”后,师父会根据不同弟子的资质体质悟性,另行传授一些更为高明的剑法。

众弟子看完一遍,便照样练来,有人打错或者姿势不对,李佑成便从旁指点。说是两招剑法,其中变化又有许多,有人练了一两次便能学个七八成像,有人看了半个多时辰依旧是丢三落四,天分之别,蔚为天壤,李佑成深知此理,也不上火,依旧是逐个逐个点拨,一遍一遍演示,直用了近两个时辰,众人才能使得整整齐齐,但几人做到既具其形,又得其神,便不得而知了。

蒋天勤没学过前面的招式,但也将这两招反反复复演练,心中尚自琢磨这两招有何破绽,又能克制什么样的招式。

日薄西山,李佑成让众人用刚才两招捉对比试一番,自打蒋天勤来了之后,刀剑班男弟子便有二十六人,正好是十三双。众人两两对面站定,站在蒋天勤面前的是周尚,蒋天勤尚不认识,便问:“我叫蒋天勤,未请教师兄姓名?”

周尚报了姓名,二人行了个礼,这便提剑互攻。这周尚为人严谨,招式也颇具法度,攻守之间,严密入丝,而蒋天勤既未学过前面的招式,对于这套剑法的领悟就颇为有限,甫一上手,便被周尚攻得顾接不暇,两回合一过,便被周尚用剑顶着咽喉,算是败下阵来。

这周尚倒也豁达,见蒋天勤落败,便收剑来指点他招式之中的不足之处,何处当快,何处当慢,何处该是虚照,何处该是实招,何处要藏,何处要满。蒋天勤得他指点,略有进步,两人又来比过,周尚又再点拨,如此几次,两人终于能够不分胜负,周尚却丝毫没有不喜,反而不住称赞。

这周尚不让蒋天勤有丝毫分神的机会,蒋天勤也就不能得空去看苏景一眼,转眼便到了晚饭时间,周尚兀自不舍,还待再练,却不得不让蒋天勤吃饭去。

晚饭过后,蒋天勤回到卧房,耿张二人不在,蒋天勤便取书来看,一页还没看完,就听得屋外有人争吵,本不待理会,但隐约听到有人提到自己,这才出得门来。

门外有四人正互相推搡,耿张二人便在其中,另有一人是昨日比武的段旭,还有一人却不认识。

就听到耿进龙道:“这话是我自己说的,又不是蒋天勤说的,你又何必当真。”

张少顺从旁帮口道:“就是啊,你昨天胜了,那是人人看到的,有何必再比?”

另一人却“哼”一声,道:“让也是你说的,输也是你说的,话可都让你说了。”

段旭道:“算了,丁师弟,回去吧。”原来那人姓丁。

那姓丁的道:“那怎么行。段师兄,你没听这两人在饭堂乱嚼舌根子,说什么蒋天勤昨天有意让你?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可替你不值。昨天谁都看到了,要不是师父救他,估计那姓蒋的现在就躺了。现在倒好,竟被他们说成是让的,让不让的我们看不出来,难道师父也看不出来?我就不信,段师兄,今天说什么你也要再跟他比比,好叫这两位以后闭嘴。”

蒋天勤听了这几句,约略明白事情的经过。原来,耿张二人今早见蒋天勤练“墨客剑”,威力远胜昨天,又不信蒋天勤所说是师父指点之故,便以为蒋天勤昨日是有意想让,两人便在饭堂边吃饭边说这事,谁知一时口快,说漏了嘴,恰好被丁段二人听到,丁段二人感情颇深,以致这丁泽峰一心要为段旭出头,说什么也要让蒋段二人再比一场,好让蒋天勤输得心服口服,任段旭怎么说,丁泽峰一概不听。四人一路争执,这就来到了蒋天勤屋前。

耿张二人对于昨天蒋天勤是否相让并无信心,又不知道蒋天勤能不能打赢段旭,心道万一打输了自己丢人不说,还累蒋天勤以后抬不起来头,就算打赢了,那以后这几人见面就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总之只要一打起来那就是里外不讨好的事。所以耿张二人一心想拦住丁段二人,只是这丁泽峰一股蛮劲,无论谁说理,他都不认,可叫他二人头疼脑大。

四人正自分说,忽然看到蒋天勤走出来,丁泽峰一个健步冲了上来,道:“你小子,比剑比输了,就比嘴皮子,说什么有意让我段师兄。现在段师兄来了,你敢不敢再比一次?”

张少顺抢道:“都说了是我们俩说的,你却来胡搅蛮缠。”

段旭和耿进龙没抢上话,一个羞恼,一个着急,直抓耳挠腮的。段旭心知昨日比剑,前面几个回合自然是自己略占上风,可打到后来,就觉得力不从心,渐渐落了下风,而蒋天勤的招式却是威力越来越盛,自己情急之下,不得已使出一招“峰回路转”,这才险险胜了,可这招师父说了不准自己用的,虽然事后师父并未追究此事,但他心中兀自担心不已。所以对于昨天蒋天勤是否真的相让那是真的说不准,所以今日真比武,万一自己打输,那日后可真得夹着尾巴做人了。所以他实在不想与蒋天勤比试,之所以跟来,一来是想把丁泽峰拉回去,二来也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示弱于人。

蒋天勤心知此事不易相与,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可,可一时之间要想出个办法却不容易,眼见刚才四人吵吵闹闹又引来不少人围观,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心道:不管如何,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便道:“咱们在这里吵,让师父知道可就不妙了,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情不能私下解决?咱们到屋里说去。”耿张段三人不想事情闹大,自然连连点头,丁泽峰虽然一心要在众人面前给段旭找回面子,可心知此事要是被师父知道,那一顿罚是跑不了的,所以虽不赞同,可也不反对。

蒋天勤将四人拉进屋里,其他人一见好戏收场,无不败兴而去。

蒋天勤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自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心道此事这丁泽峰是个关键,先从他下手吧。于是转身对丁泽峰道:“你这笨蛋,他们两个说的话,你也相信?”蒋天勤来镖局只有一天,刀剑班中他是最小的师弟,这么骂师兄算是大不敬了,不过既然现在骑虎难下,权衡利弊,就只能如此了。

丁泽峰没想到蒋天勤会忽然向自己发难,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蒋天勤也没打算给他机会说话,接着又道:“下次师父让我们俩比试,麻烦丁师兄你也让我一让,好让我在你腿上划个口子,好不好?”

丁泽峰心想也是,便道:“你……”

蒋天勤忽然理顺了思路,哪肯让他开口,打断他的话头,又道:“你什么你?昨天在场人人都看到,段师兄打得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最后一招,要不是师父喊了一句‘不可!’又飞过来夹住段师兄的剑,我恐怕就不止腿上这一道疤了。让,让,让,你有见过让别人让到自己负伤挂彩,还差点性命不保的?”

丁泽峰好容易有说话的机会,立刻指着耿张二人,道:“那他们?”

耿张二人又待说话,蒋天勤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别开口,这才道:“我昨天被段师兄打败后,心中不服气。昨晚一夜没睡,苦思了几招,料想可以克制段师兄最后几招,今天早上就去练个他们两个看,谁知道他们两个还信以为真了。”这一席话丝丝入扣,丁泽峰一时之间也没看出有什么破绽,而耿张二人也想早点平息此事,明知蒋天勤说谎,也不去分辨。

蒋天勤接着道:“虽然我确实想到几招,不过你们想啊,两个人比试工夫,有谁会给你一夜时间去思考怎么破解呢?所以呢,就算我想出来也没用。”这几句话一说,使之前的一番话更为可信,就连丁泽峰也点头道:“不错,说来说去,段师兄还是凭真功夫赢了。”

蒋天勤道:“那是当然了,而且,就算我当时想出来这招,段师兄肯定还有后招,我也不一定能破。就算破了段师兄的‘墨客剑’,这‘墨客剑’只不过是刀剑班的入门工夫,那也没什么稀奇的。”这几句话说得丁段二人无比受用,段旭倒不好意思起来,道:“蒋师弟,你的‘墨客剑’其实不在我之下,昨天是我忘记了师父说的话,用了那招‘峰回路转’,蒋师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受伤的,你的腿现在没事吧?”

蒋天勤道:“师父就是知道我敌不过你的‘峰回路转’才不让你用的,师父真是有先见之明啊,哈哈!”

蒋天勤这一笑,其余四人也都哈哈大笑。

段旭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练剑了。告辞!”说罢段丁二人出得门去。

蒋天勤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对耿张二人笑道:“差点被你们害死。”

耿张二人道:“幸亏你聪明,不然还真有点麻烦!谁知道这么倒霉,会遇到这么个难缠的小鬼。”

蒋天勤道:“好了,没事了,我去找师父去。”

耿张二人道:“我们也去练功。”说着便跟着蒋天勤出了门。

蒋天勤来到习武场,一边练功一边等李佑成,经丁段二人这么一闹,蒋天勤颇有点心绪不宁,练剑也不能专注,一赌气便撒剑不练了。正自气闷中,忽看到前面有人围成一圈,还能听到有人鼓掌喝彩,左右无事,蒋天勤便走过去凑热闹。

来到人群中,只见二三十人围成一个两丈见方的大圈,这些人大都是刀剑班的弟子,也有不少生面孔,应该是拳脚班的弟子。蒋天勤一看耿进龙和张少顺也在,急忙跑去,往二人肩上一拍,二人回头看见是他,张少顺便道:“有好戏看,刀剑班第一少侠和第一女侠在切磋武艺。”

蒋天勤“哦”了一声便往圈中看去,只见有一男一女正在比试剑法,女的正是苏景,而男的并不认识。只见两人衣袂生风,剑剑留影,攻的一方固然如狂风巨浪般连绵不绝,守的一方也如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两剑相交时的“叮叮”声不绝于耳,中间还夹杂着两人的呼斥声。直看得周围众弟子连连点头,赞不绝口,当然也有不少人连连摇头,那是在自叹弗如。

蒋天勤问道:“那男的是谁?剑法怎么也如此厉害?”

耿进龙头也不会,道:“这男的叫李多,礼多人不怪的李多。在我们刀剑班中,男弟子就数他第一,他现在用的这套剑法是师父单独传授给他的‘回风剑法’,这套剑法当真是厉害啊。”语气中既佩服又羡慕。

张少顺道:“苏景的‘三三剑法’也不赖啊,未必就输给‘回风剑法’了。”本来他是男弟子,自然该帮李多的,不过他心中爱慕苏景,这么说也就不足为奇了。耿进龙自然明白这一层,也不与他争执,只顾看剑。

蒋天勤看众人一边看剑,一边用手脚比划。原来李佑成单独传授弟子新剑法,往往需要弟子练习基本剑法到一定境界,而且传授给每个人的还不尽相同,这些人或自知无缘得师父传授,或想多学一点其他人的“独门”剑法,所以丝毫不肯错过这个机会来学几招“回风剑法”或“三三剑法”。他们却不知剑法的招式易学,窍门却难以领悟,所以要通过看别人用剑来学一套剑法,往往只能学到一些皮毛。

这时,苏景和李多二人已经攻守数十招,一来二人未出全力,二来对于自己的“独门”剑法多少有所保留,不愿和盘托出,所以两人虽然将剑舞得天花乱坠,却毫无胜负之相。只不过众人只知剑法精妙,又以为他们确实是势均力敌,所以依然不住喝彩。

忽然,苏景俯身,将剑往李多下盘扫去,李多趁势跃起,在空中连刺三剑,分别刺向苏景的面门和双肩,只不过刺向双肩的乃是虚招,目的是让苏景无法左右闪避,既不能左右闪避,那刺向面门的一剑就无可躲避。眼见就要受伤,苏景心中一惊,顺势翻身后仰,想要躲开这一剑,不过这一来双脚腾空,无可着力,重心又式,此时只要李多穷追不舍,等到苏景身体落地不能再退,就可以稳操胜券,要伤苏景也是易如反掌。只不过李多一招得手,不愿再追,收剑回身,飘然落地,姿势优雅之极。他一收剑,威胁顿消,苏景便使了个千斤坠,落到地上。

两人这才收剑,众人也都看出适才适李多胜了一招,顿时起哄,还有人喊道:“李多,李多!”

苏景也不气恼,上前道:“李师兄,你这一招叫什么?好生厉害。”声音虽轻,但蒋天勤却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声音宛如天籁,顿时心为之醉。

李多答道:“这一招是师父传给我的‘回风剑法’第十六招‘踏风追月’。我可是练了半个多月,才略有所成。这一招,要飞身起剑疾刺,如果敌人防不住,可以继续追击,就算敌人防住了,也能让他吓一跳。”

苏景道:“反正我是防不住。你在空中刺我双肩,我不得不防,但面门这一剑,我除了后退,别无他法。”

李多一笑,算是默认。

苏景道:“你看这一招是不是这样?”说完,便照着刚才李多的姿势使了一招“踏风追月”。

李多看了,说道:“你这一招踏风是踏风了,追月就追不上了。”说完便比划了一个姿势,让苏景照着做,又拉她的手,道:“剑该这么刺。”按她的背道:“身体该这么动。”

众人见他二人互相授受,顿觉无趣,这便散了,蒋天勤虽待再看,但也只能随着众人而去,脑海中却满是李多教苏景剑法的样子。

回到来的地方,李佑成又教了他八式“雪山剑”。如此过了三日,一套“雪山剑”便已教完,而“墨客剑”也越练越纯熟。接着又学“吴越剑”,这“吴越剑”招式既多且复杂,足足学了月余,这才学完,不过相比较于其他弟子的三个月甚至更久来说,已经是一日千里了。又学了一套“龙游剑”,又用去了半月有余。这些日子,蒋天勤跟刀剑班的众人也渐渐熟识,刀剑班弟子中数他读书最多,经常给众人讲讲书中的故事,又借着每日去采买食物之便,给他们捎几样物件,一来二去,和每个人关系也都不差,再没人当他是新来的师弟。

时间一恍,便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一日,蒋天勤收到了爹原福顺镖局的师父捎来的衣背吃食,还告诉他家中一切安好,要他好好练功。蒋天勤这才发觉自己竟很少想家想爹娘,心中好生愧疚,转念一想一定是这段时间自己急于追赶刀剑班的师兄师姐,所以练功太过劳累,这才无瑕去想家。这段时间,蒋天勤总算勉强将其他师兄师姐所习的剑法统统学了去,至于是否领悟到其中的关键自然不得而知,事实上,同样的剑法不同的领悟也能有不同的效果,却不能一概而论。

李佑成在今天下午宣布下个月要举行剑试,之后大家就要开始学刀法,会有另外一位师父来教大家。剑试中成绩优越的弟子有一定的奖赏还能回家三天探亲,众弟子无不欢欣,这些人中大部分家境贫寒,奖赏大是诱惑,就算是家中富裕的弟子,离家半年有余后无不思家情切,能有机会回家一趟,自然求之不得。这几日,众弟子每日议论无不和剑试相关,练剑也更比平日勤快,不少人更是不眠不休。

蒋天勤心知这些人入门将近一年,而自己才不过两个月,任凭自己怎么努力,这次剑试也并无多大胜算,因此无论起居饮食、习武练功都一如往日,不曾有丝毫异常。

这天下午,李佑成让蒋天勤晚上去找他,自从蒋天勤学完“吴越剑”后,李佑成不再单独教他已经半月有多。这晚蒋天勤来到习武场,习武场上人影晃动,刀剑班的弟子无不在苦练剑法,倒显得蒋天勤悠然自得。蒋天勤将自己所学剑法随意练来,一时间“雪山剑”“墨客剑”“吴越剑”“龙游剑”交错使来,连蒋天勤也说不少自己所使是属于哪套剑法了,只是势之所到,自然而发,因为手中的剑是一柄轻剑,“墨客剑”的招式便自然用得少一些,“吴越剑”招式多,也就用得频一些,但却并非有意而为。

蒋天勤正自舞得兴起,浑然忘却时间和万物,眼中心中就只有一人一剑。忽听得有人喊道:“好!”蒋天勤一惊,这便收剑运气,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佑成,忙道:“师父!您何时到的?”

李佑成一笑,道:“我来了都快一个时辰了,剑试将至,大家都想让我看看他们的剑法有没有不足,我还真走不开。”

蒋天勤一想到剑试,自知无望,心中黯然,低头不语。

李佑成明白他心中想法,道:“剑术一道,有人终生不得要领以致老来依旧庸庸无奇,有人资质平常但勤于练习中年或能一窥门径小有所成,也有人天赋异禀举一反三少年时便能成大方之家成就斐然。所以虽然其他人入门一年有余,而你只有两月之久,却不见得你就毫无胜算。”

蒋天勤心道自己横看竖看也不像是天赋异禀之人。

李佑成接着道:“我再问你,到了剑试之日,你看众师兄弟会以什么剑法来对比试?”

蒋天勤道:“那一定会选自己最为纯熟又或者最高明的剑法了。”

李佑成道:“那你看他们学这个最为纯熟或者最高明的剑法,大约学了多久?”

蒋天勤一听,立时明白,心中喜道:“我明白了,师父。他们都学了很多剑法,所以在一种剑法上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李佑成又道:“现在你只知道了第一层。自己用得纯熟的剑法或者高明的剑法万一不能破敌,又或者敌人对你这套剑法烂熟于胸,又当如何?”

蒋天勤道:“那只能求变了。”

李佑成道:“这个‘变’字正是关键。看你刚才练剑,东一招西一式,看似不成套路,但往往叫人防不胜防,这才是好剑法。咱们镖师之所以要学各种剑法,一来是要知己知彼,二来也要灵学活用。”

蒋天勤道:“那是不是多学剑法就一定好?”

李佑成道:“这却未必,适才我说的‘变’还未到最高境界,只能在自己所学的剑法之间求变,一个人就算学究天人,其能学到的招式剑法也有限,终究不能无穷无尽地变化。但如果你将一套剑法练到极致,自然可以在这套剑法中求变,至于如何变,则要看敌人如何出招,敌人的招式无穷,你的变化也可无穷,这又是‘变’的另一境界。”

蒋天勤道:“这么说,‘变’还有更高境界?”

李佑成道:“不错。你当听过‘以不变应万变’。任何剑招,都有破绽,所以在你破别人的招式之时,别人也能破你的招式。但即便我告诉你,我要一招‘龙点门额’刺你双目,你自忖能否躲开?”“龙点门额”是“龙游剑”第七式。

蒋天勤摇摇头,这倒不是谦虚。

李佑成道:“这招‘龙点门额’,我也许是飞身来刺,也许是自下刺上,也许自上刺下,也许自左刺右,也许自右刺左,况且,这一招接在不同招式之后,妙用又各不相同,以你今日来说,要防住只怕还做不到。你道是为何?”

蒋天勤道:“师父,那这也不过是剑法中的‘变’,并不是最高境界。”

李佑成道:“不错,总算你还用心在听。”原来李佑成刚才是故意试探蒋天勤是否用心在听,又是否领悟到这番话中的关键。蒋天勤暗道好险。

李佑成接着道:“如果我要你飞身来使这招‘龙点门额’,你自问能否使出?”

蒋天勤心中思量:这一招“龙点门额”先是平刺一剑,逼得别人后退,在分刺人的双目,如果跃得太高,就不能平刺敌人,如果跃得太低,这一剑分刺双目就很难用全,更何况敌人只消退出几尺,跃在空中不能追敌,这分刺双目也就无用武之地了。想到这里蒋天勤摇了摇头,道:“这一招我只能立地前冲方能使出。”

李佑成道:“那你看我。”说罢接过蒋天勤手中的剑,便飞身往蒋天勤面门刺来,正是“龙点门额”起手式,蒋天勤没想到李佑成说刺就刺,一惊之下一连退出三步,足有六尺之远。却见李佑成剑随身至,在空中挽了一朵剑花,刺了过来,正是蒋天勤双目位置,蒋天勤脚未站定,剑已刺至,蒋天勤只感到一阵寒风扑面,双目下意识闭住,不敢再看,但耳朵却听到李佑成双脚落地之声,这才睁眼,却看到李佑成剑已收起,离自己不过三尺距离,适才一剑如果刺出,只怕蒋天勤头颅都被刺个对穿。

蒋天勤兀自心惊,李佑成却笑道:“现在,你可明白了?”剑法是死,人却为活,最精妙的招式,在庸人手中,依旧是庸招,再古朴的招式,在大师手中,也能见绝妙。剑法不过是表象,用剑之人的力道、准头、时机、速度,如此种种,则是剑法的灵魂,无灵魂之剑法,便和小子嬉戏打闹一般,又何来威力?

蒋天勤略一琢磨,道:“师父,既然如此,那为何我们还要学剑法?”

李佑成微微一笑,道:“问得好。自上古之今,所流传的剑法成百上千,而失传的更是不计其数,如果真如我适才所说,那么历代剑术大师们呕心沥血集思广益所创的剑法岂非一文不值?”

蒋天勤心中正有此一问,既然李佑成自行点明,便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李佑成道:“剑法所以能克敌制胜,其要义在于‘避强击弱’。最初的剑法是寻找敌人身体的薄弱部位和关键部位,如脑、眼、喉、心、膝,而避开那些次要部位,从而一击制敌;后来的剑法则专攻人体要穴,如百会、神庭、太阳、耳门、睛明、人中、膻中、巨阙、气海、乳中等,以求一击致命;再后来,人们创出剑法来护住身体的关键部位和致命穴位,这便需要更高的剑法来寻找已有剑法中的破绽。”

蒋天勤若有所悟。

李佑成接着道:“所以剑法之间,自有一种生生相克之道,攻守之间也存有取舍。高明的剑法,要么能攻敌之必救,要么能攻敌之不可救,又或者料敌之先机,破敌之所攻。如此种种,不足尽道,也非一日所能尽悟。”

李佑成既说非一日所能尽悟,蒋天勤便不再多想,但于剑法和剑法中的“变”与“不变”却隐约明白:剑法可以制人,却也能为人所制,剑法中的“变”可以使剑法制人却不被制,而剑法中的“不变”是将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从而能以“拙”胜“巧”。

李佑成一席话,蒋天勤虽不能全悟,但个中妙用,已是无穷,至于他日能悟到几分,那又得看造化和机缘了。

李佑成说到这里,便已是将自己毕生对剑法之理解倾囊相授,而这些,比之他所传授的剑法又要高明万倍。至于为何单单对蒋天勤说,他却说不上来,只隐隐觉得惟有他才能理解,又或者只是因为一种机缘。一个月之后,他便要去天瑞镖局旗下的另一间分局教授弟子,若无缘分,这些弟子只怕终生也难再见一次。

眼见夜色已深,李佑成道:“今日且到这里,明天晚上我教你‘三三剑法’。”这便离去。

蒋天勤一听“三三剑法”四字,心中便已一动,倒不是因为这套剑法之高明,而是因为他和苏景都得师父单独传授“三三剑法”,无形之中,便觉得和苏景的关系进了一层。想到苏景,蒋天勤四处看了一遍,却没看到苏景的影子,心道:大概又在那个角落缠着李多教她“回风剑法”吧。这一个多月,大半的晚上都能看到李多在教苏景“回风剑法”,这套剑法便似总也教不完一样,而苏景又似总也学不会一样,想到这里,蒋天勤不觉心中一痛。

周围练剑之人仍有不少,蒋天勤听李佑成刚才之意,隐隐觉得这次剑试未必就全无机会,这便收摄心神,细细将李佑成适才所说的话琢磨一遍,又练了半个时辰,竟觉得剑法又自精进不少,心中大是喜悦,对于苏景便忘却少许。

当晚睡梦之中,蒋天勤兀自练剑不止,醒来之后尚能记得不少绝妙剑招,待欲试时,却发现这些招稀奇古怪,简直是毫无道理,蒋天勤比划半天,终于哑然失笑:梦境中的事情又怎能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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