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山洞里头挺好的,一群人干什么都没规矩,谁见了谁都不许跪,省了林天穆不少口舌。可住在山洞里头嘛,也挺不好的,没日没夜,照明都靠火光,外头过了几个时辰,经了几个日夜都不清楚。
判断一天过了多少,全凭木邦子的声音,听见起床声和呼号声,所有人都挣扎着爬了起来,包括牛直意的手下,其他人出去打劫,他们要备好庆功酒。
“哥,你说我的病好了,不会是骗我的吧?”
喝了药,小武自然也不闹肚子了,林天穆随口糊弄他说病已经好了,肚子里的虫儿都化成水随着尿排出来了,小武一想这种会害死人的病,咋就这容易好呢?仍然不放心地问林天穆。
“我不会骗你的。”林天穆随口又扯出一个谎来了。
两人要去换值夜班看守监牢的人,一路走过去,迎面走过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土匪——虽说是全副武装,其实也就是穿着不规整的皮甲,拿着用旧了的武器,后洞口是集结点,一次这么大的行动,再往前洞口走,几乎就见不着人了。
“此番前去,荣华富贵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
几百号土匪在大哥的带领下将碗中的浊酒一饮而尽,而后把碗摔在地上,劈里啪啦的,洞里头几百个碗就这么碎了,牛直意看见了不免一阵心疼,几百号人的碗,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林天穆不是很理解出征前摔碗的行为,一向节俭的他向来是舍不得摔碎任何一个物件的。
“兄弟们,咱们,出发!”
伴随着大哥的一声怒吼,四百来号土匪就开赴官道了,此刻天还没亮,一群人就钻进了夜色之中。
看着远去的匪徒们,牛直意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将头慢慢抬起,如饥似渴般的,吮吸着每一口新鲜的空气。
“三爷……”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手下说道,“咱们该去县城里买些肉回来,备好庆功酒宴了。”
“吴功啊,我问你。”牛直意没睁开眼睛,直接说道,“若是给你一笔钱,让你走了,别再回来了,你干不干?”
“三爷,您这是什么话?小吴子做错了什么,您要把我赶出山洞?”吴功愣住了,他只道三爷不要他了。
牛直意也是一愣,转头看了看眼里含着泪的吴功,无奈地笑了笑,对他说道:“别想太多,把洞里剩下的兄弟都喊上,让他们到我洞里,没人领一袋子钱在前洞口集合,等着木灵森带大家去买肉。”
“三爷,您是不是……”
“快去吧,一刻钟,我要看到所有人都站在前洞口。”牛直意摇头道。
牛直意的意思被传递到洞里头剩下的每一个人耳朵里,三爷发话,每个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跑去三爷的洞里头去领钱了,唯独林天穆站在牢门口没动。
“哥,你咋还不走啊,领钱这档子好事儿你也不积极。”小武走了两步,看着林天穆还站在牢门口一动不动,开口催促着他。
“小武,我那份儿给你了,在前洞口等着我,我就来。”林天穆笑道。
小武不明白要发生什么,只当林天穆是要他帮忙领钱,摇头晃脑就跑开了,牢门口只剩下林天穆一人。
“山洞里头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大早就全跑光了?”
牢里头的青年犯人,也就是龙王洞原本的老大秦忠山终于开口说话了,这些天他认出了林天穆,也闭口不言。
“这洞里头的事儿,也该有个了解了。”林天穆笑了笑,从衣服中掏出了钥匙,“我答应你的,来救你们出去了。”
“钥匙?你从哪儿拿来的钥匙?”秦忠山有些慌张,赶忙问道。
“牛直意给的,今天正是办事儿的好时候。”
“华义福呢?他应允老三这么干?”
华义福就是洞里头现在的老大,也就是结义三兄弟的老二。
“他带人发财去了,眼下洞里头只有你三弟和他的手下而已。”
林天穆将全部的牢门给打开,里头关着的十二个人全都走出了监牢,秦忠山抓着林天穆的领子,瞪大着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山洞中突然传来了一丝丝的震动,顶上不时掉些灰下来,将每个人原本就不太干净的头发给弄得更脏了,秦忠山抬头看了看洞顶,快步跑了出去。
他身后的十一个兄弟也跟着跑了出去,林天穆则是跟在最后,一行人跑到了议事厅当中,此刻的议事厅却早已和之前不同。原本的议事厅,眼下被一道庞大的铁墙一分为二,阻隔了前洞和后洞的通路!
“老三!老三!”秦忠山发疯似的敲着铁墙,却只能得到回声,洞的后头一点人声儿都听不见。
“这是什么?”
林天穆惊叹于这个时代在这山洞中,竟然有如此大的一块铁板,这个规模的铁板用纯手工明显打造不出来。
“龙头闸!若是发生紧急情况,龙头闸可以阻隔前后二洞!”秦忠山说道,“老三,老三一定是想和华义福了结一切恩怨,是不是?!”
林天穆不知道,他昨天和牛直意商量好的计划中,是带上了牛直意的,他没想到牛直意竟准备一个人面对华义福他们?
“从旁绕过去吧。”林天穆说道,“前后洞封起来了,咱们只能从前洞口出去,绕到后头去了。”
一行人又走出了前洞口,三爷手下的二十多个人也都站在前洞口,他们还只当林天穆此时出来是要带他们去县城里采买。
但,林天穆一走出前洞口,就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眼前是无尽的山林,山林中却处处都是寒芒。
“快进山洞!”
林天穆大吼道,随即,箭雨从天而降——准确地说是从山林中出现,得亏林天穆警觉惊人,随手就把人拉进了山洞之中,箭雨只射杀了六个人。
“官军的箭。”
箭上刻着的标识很明显,朔州大营出产,这其中说不定还有吴中大亲手制成的。
“把它堆过来。”林天穆指挥着眼前的人从洞里头背了一些装满泥土的袋子过来,将山洞口给堵住,只漏了上半边给他观察外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