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军刀,像盯住猎物的鹰隼般,一步一步朝斯文男走去。
“咔哒”,那是军刀开阖的声响。
斯文男瞪圆了眼睛,之前伪装得还算良好的大哥形象瞬间出现一条裂缝。
“咔哒,咔哒”,声音越来越近,彷佛每一下都敲在了耳边。
斯文男嘴唇发抖,脸色煞白,再也找不到一点头领气质,活脱脱就像个抽大烟的。
“咔哒!”
随着这打在耳膜边的最后一声响,斯文男再也把持不住,猛的闭上眼嚎了一嗓子:“丫就是在装逼!咱……咱跟他拼了!”
斯文男干站着等了半天,却没等来预想中的腥风血雨,睁眼一看才发现,原来那人是冲着他身后的大叔去的,于是心里瞬间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有了活人的血色。
大叔就没那么好运了,此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软倒在地,最里来来回回就念叨着一句:“不要过来,我要报警的,我要报警……”场景荒诞得有些可笑。
阿新配合着蹲了下来,手里的军刀贴着大叔的眼皮弹了开来,把人吓得一下子连喘气儿都忘了。
阿新压着嗓子低声说:“我不是说过,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吗?怎么不听话呢。”
大叔骇到极点,连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儿摇头。
“我告诉你,我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你要是再让我见到一次……”
阿新一边凑近大叔耳边,一边扬起军刀,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左手中指手起刀落,砍了下去!
血,瞬间溅了大叔一身!全场人都傻了,包括筱于。
阿新宛如一个缺失痛觉和感情的怪物,鬼魅般接着说道:“再让我见到一次,这截手指就是你的下场。”
……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小混混们跟躲鬼似的立刻作鸟兽散,片刻功夫走了个精光,地上只剩一个被吓到人事不省的倒霉大叔。
眼下人都散了,阿新却恍然不觉。他眼神空洞,半晌竟还伸出舌尖,舔了一口从断指处流出的血,活像个被恶魔附了身的躯壳。
阿良走过来盯着他哥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无奈,“行了四哥,人都走了,别演了。”
“别,我还有一句台词没说完。”
“什么呀?”
阿新重新进入状态,又吮了一口断指,眯着眼模仿变态的口吻,说道:“鲜血的滋味,真美好。”
……
半晌又咂着嘴补上一句:“就是有点酸。”
阿良不再会理他这个周期性犯病的老哥,转而去问筱于:“姐姐,你刚才也吓到了吧?”
筱于还停留在断指那一幕里,听着这话也没作什么反应。
阿良见她这样子,带着些歉意说道:“不用害怕,那都是障眼法。断指是用火腿肠做的,血是番茄酱,都是唬人的,就跟变戏法差不多。”
筱于的神智这才有些回笼。其实看后阿新后续的浮夸表演,她也已经猜到了个大概,只是那一口担惊受怕的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这才直接宕了机。
阿良又耐心地补充道:“我们这个基金会已经办了很多年了,每次出来做募捐活动,或多或少会碰上一两个砸场子的,都是些地痞流氓。”
“这些人像牛皮癣一样,沾上了就非得占点便宜才能打发走,让人不胜其扰。可真要动手打人来驱赶那也不好,毕竟他们也没先伤人,而且诉诸暴力的话会影响基金会的风评。所以我四哥才出此下策,装神弄鬼地吓吓他们。”
筱于了然地点头,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这样的基金会,真的存在风评这种东西吗?
那边,阿新已经结束了他的表演,一边擦着手上的番茄酱,一边眉开眼笑地说:“这届混混不行啊,这也太不经吓了,我这还留着后招呢。”
筱于一点也没兴趣知道他所说的后招是什么。短短一早晨,她就经历了这么多意外,自以为巩固的三观又一次受到了现实的冲刷,她有些遭不住。
既然东西已经送到,而且大部分也都清点完毕,筱于觉得自己可以走了。
她和阿新阿良两兄弟一提,礼貌性地点了个头,这就准备分道扬镳。萍水相逢的人,终究是要相忘于江湖的。
广场上人流渐多,筱于一步步离去,就像鱼入海中。她的发尾被风卷起,背影透出些江湖人的苍凉孤寂。
公交站台上,筱于懒散地靠着站台广告板等公车,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指甲上的倒刺,怔怔出神。
回想方才的一幕幕,放浪不羁的阿新和温文恭良的阿良,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们身上洋溢着全身心投入当下的快乐,那是筱于从没在自己身上感受过的。
“为什么他们能活得那么真实投入、潇洒恣意,而我却不行呢?我哪里出了问题吗?”
她一遍遍质问自己,带着些许茫然和厌弃。
……
——“喂!”
有声音自远及近。
——“喂!那个筱……筱于!”
筱于愣着抬头,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阿新。
“我们缺……缺志愿者,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筱于姑娘。”
阳光正好,她看着逆光下走过来的阿新,觉得他脸上的汗珠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