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和那胖子挤在狭窄的车厢里，待足了一整夜，现在看着就像沙丁鱼罐头里的两条咸鱼，闻起来也是一股腌咸菜的味儿。也难为这老板，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下还能睡得鼾声如雷、人事不知。
筱于推了板两下没成功，手上便使了点力气，往他大腿上重重一拧——
“哎哟！啷个龟儿子……啊！”
老板吃痛惊醒，刚要起来，却无意中碰到了自己脱臼的胳膊，顿时哭天抢地一阵干嚎。
筱于嫌他嘈杂，一手堵着耳朵，另一只手却伸出两指来放到老板眼前。
“问你两个问题，答得好了放你走。”
老板看着眼前小葱似的两根手指，愣怔了片刻，然后忙不迭地使劲点头。
站在一旁的叶新带着点儿好奇看过来，叶良也凝眸看她。两人都没出声打断，似乎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干嘛。
“一：你说你偷这些东西是要运去灾区的，那你们运东西走的是哪条路线？”
这话一问完，不仅老板脸色变得僵硬，连叶新和叶良都正起了神色，双双蹙眉沉思起来。
老板低下头支支吾吾：“这个……那啥……我得想想……”
筱于看他这样子，知道这人是不想说了，心里犹豫着该用哪种方法逼他开口。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叶新长腿一跨已经迈过来，二话不说就拽起老板脱臼的那条胳膊，使劲往上一按，关节咬合的声音清晰可闻。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板的惨嚎声加强了二十个百分点，刺得筱于耳膜突突地疼，两只手都被她用来堵耳朵。
叶新好整以暇地对着老板说：“你再不闭嘴我就再来一次。”
老板剩下的干嚎一下子卡在嗓子眼里，憋了半晌才忍着痛说道：“……你……你把我胳膊怎么了……”
叶新邪气地抿嘴一笑，靠近他说道：“放心，只是把你脱臼的位置装歪了而已，一会儿再卸下来重新复位就行，废不了。”
老板像看恐怖野兽一样看着叶新，五官都纠结扭曲到了一起。
“现在开始，你乖乖地回答这位姑娘的问题，别说乱七八糟的不相干的东西，也别编什么瞎话来糊弄。不然，你立马就能再享受一次关节错位的快感。懂吗？”
老板明显是害怕的，急得眼珠子乱转，满头满脸全是冷汗，但最后却还是颤颤巍巍地摇头。
“不不……不行！我……我不得让别个……吃官司！”
筱于有些惊讶：这老板居然是这样讲义气的人吗？看来市井小民也能有威武不能屈的品格，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叶新挑了挑眉，似乎也没想到这会是根犟骨头。但叶新心狠手辣，压根没想给这个“好汉”网开一面，立刻上前要掰他胳膊，来兑现自己之前的威胁。
筱于抬手阻了一阻，说道：“等等。”
她径直凑到老板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冒这么大风险，千辛万苦地偷这万把块的东西，拿出去翻倍卖又能赚多少？”
老板不说话了，抱着又疼又麻的胳膊看她。
“你告诉我路线，我给你十万，并且保证不牵连到你。怎么样，成交吗？”
筱于刻意缓和了语气，抛出一个接一个诱人的条件。
老板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在痛苦挣扎，半晌似乎做出决定般，狠狠摇了摇头。
筱于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利诱这招也要失败，却听老板咬牙切齿地说——
“十万不够！我要二十万！”
……
原来威武不能屈的好汉，未必富贵就不会淫。
筱于掏出手机点开自己的银行卡短信提示，贴到老板眼珠子前，说道：“你看好了，短信显示我这张银行卡里有30万余额。”
然后她又钻进车里，拿出自己的旅行袋，从袋子的夹层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然后直接塞进了老板衬衣兜里。
“现在，这张三十万的银行卡就归你保管了，等你领我们到了地方，我就告诉你密码。”
除了筱于，在场的几人都惊地把嘴张成了鸽子蛋大小，久久没有合上。
“那……那你到了地方不告诉我密码……我怎么办？我又打不过你们……”
老板说到一半时，叶新就已经脸色不善地看过来，但他还是顶着眼神杀，瑟缩着说完了。
筱于歪着头沉思片刻，然后说道：“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一会儿你跟着我一起找一个ATM机，看着我从这卡里取一点钱出来，那样你也就知道密码了。等到了地方之后，我们就会放了你，然后你就可以直接去取钱。”
她话刚说完，就在余光里看见了叶新在着急地朝她摇头，但她还是没理会。
老板思来想去，觉得的确可行，欣然应允。
于是，一群人总算坐进了车里，准备出发。被打晕了的胖子一直没醒，也没什么用处，就被叶新就地扔下了车，大剌剌地躺在了车位上；老板则仍是绑着手留在车里，跟他们一起走。
途中果真遇到了一家ATM，筱于便按照承诺带着老板进去，操作完毕后成功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老板一改之前拖泥带水的状态，细致精确地交代了全部：原来他们的运货通道，就是那条刚发过泥石流的路。其实那并不是真的泥石流，只是前一阵下暴雨从山上冲下了一些小土块而已，并没有堵住路面，也没有造成大的影响。他们这帮人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引起这样的谣传，然后再把路口封住，据为了己有。又恰好，来这儿勘察路况的人员也只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志愿者，这事儿竟就被这样糊弄了过去。
一条绝望中幸存的救生通道，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沦为了他们的敛财之路。
筱于心里只觉得堵得慌：她一路走过来碰到的所有糟心事，都绕着一个字——钱。而她现在解决问题，竟然还是只能靠这个“钱”。
车子向前开了不一会儿，筱于就借着给家里人回电话的由头下车打电话，但其实，那通电话她是打给的银行。
电话接通后，她面色平静地把那张给出去的卡挂了失，表情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连在车里关注着她一举一动的老板，都没有生出丝毫怀疑。
对筱于来说，人放不放可以再商量，但钱却是一分都不可能给的。这世俗阿堵物，终究是谁也放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