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初夏将至,天气渐热。
清晨六点的南方城市宁静而又祥和,大部分为生活奔波的年轻人,都还在痴痴沉睡。
当然也有例外。
市区某公园内,一双在树影中穿梭的腿,正踏着稳健有力的步伐向前掠过,将晨曦割裂成残影。
那是一双怎样的腿?
从脚踝到膝盖,每一处肌肉都覆盖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嫌油腻,少一分嫌单薄;腿部轮廓的线条是那样自然流畅,偶尔肌肉发力形成的褶皱,让蛰伏其中的猎豹般的爆发力,泄露一角;小腿上正沁出湿润的汗水,细微的绒毛沾着水汽,衬得底下的肌肤越发莹白如玉。
终于,那双腿停了下来,在湖边站定。
失去了树木的遮挡,腿的主人终于现出全貌——正是来这儿日常晨练的筱于。
筱于原先的相貌其实就不错:五官精致,皮肤细腻,一双丹凤眼更是出彩。可现在的她比之两个多月前,竟可以称得上是脱胎换骨了。
这并不是简单的容貌方面的变化,而是她这个人,似乎终于真正地活了过来。她现在就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儿,却呈现出昂扬向上的姿态,莫名给人如松似竹之感。她体内蕴藏着的活力和周身淡漠气质融为一体,竟如春风化雪,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样独特又难得的美,兀自盛开却无人欣赏,实在是种遗憾。
可筱于对此一无所觉,既不觉得哪里美,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就算无人相伴,她也能自得其乐。
“呼——”,筱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调整呼吸,然后开始做拉伸。
没过多久,公园里拍手的大爷大妈渐渐多了起来。筱于也完成了今天早晨的任务,于是打道回府,准备上班。
学武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头绪,筱于也没急着去奔走,而是维持在一个无欲无求的状态。现在的生活节奏很舒服,她暂时不太想打破。
她就这样披着社畜的假面,享受着最大限度的自由,日子过得平淡悠闲。任谁也无法将这样一个人,和她拥有的近500万的资产,联系在一起。
除了陈城。
说起这个人,筱于觉得他最近不太对劲。
在那次表彰宴后,陈城顺利成章成了公司高层眼里的宠儿。更多的目标项目和谈判任务都一股脑的朝他堆过来,而陈城没有半点抱怨,照单全收。
理所当然的,他变得更忙碌,以至于这大半个月间,筱于只见过他匆匆一面。
筱于说不上来具体哪不对劲,只觉得那不是陈城应该有的状态——混杂着疲惫、迟疑和些许兴奋的状态。
难道是因为项目本身?比如,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需要付出决策勇气的项目。
筱于总觉得哪里不合理,但沉思半晌还是无果。
她想:算了,管他呢。
筱于觉得自己最大的长处就是:想不开的事不去想,做不到的事不去做。这个法则能应对大部分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做得到的事,必须得认真做。比如赚钱。
某日傍晚,未半咖啡厅。
筱于靠在桌边朝门口挥手:“这儿。”
那人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西裤,踩着高跟鞋过来,然后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成熟干练的都市女人的脸:“怎么想起来请我喝咖啡?”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叶梓。这两人因为投资理念相合,处事风格又互相欣赏,逐渐生出点惺惺相惜,交流也开始不只局限于工作。今天这回,就是筱于第一次在私下发出的邀约。
筱于给对方递上一杯意式咖啡,带点调侃地说道:“你替我赚了那么多钱,犒劳一下不应该吗?”
叶梓嫌弃得撇撇嘴:“就这?苦哈哈的谁要喝?”
筱于爱她的直爽,面上带笑:“那补偿你个小礼物吧,给你提成加到十个点,怎么样?”
叶梓狐疑地打量她:“你认真的?”
筱于但笑不语。
叶梓认真了:“要是加点运气,我兴许一年内就能给你的本金翻番。10个点的提成,那可就是15万。你确定?”
筱于看她这样,也正色说道:“要是真能翻番,那是你的本事。凭本事拿钱,十个点有什么不行?我还觉得给少了。”
她话音一顿,又接下去说:“不过要我看,咱们正赶上运气不好的时候。你这个利润翻番的小目标,今年应该是达不到了。”
叶梓愣了一下。她咀嚼了一番筱于话里的意思,然后迅速回过神来,面带惊异地发问:“所以……你居然也发现了?”
筱于知道她意中所指,点头默认了。
叶梓这下是真的受到震动:“你……你可以啊,我看能转行干金融了。”
筱于从善如流:“我看行,回去就写辞职报告。”
叶梓转过头去懒得理她,转而似乎想到什么般,挑眉说道:“不过,你说今年赚不了钱,那可未必。”
筱于看她略带挑衅的眉眼,知道她并不是逞口舌之快,想必是真有几分把握。
“怎么?难道有什么变数?经济大崩盘到不了这儿了?”
叶梓白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这场金融危机的台风已经刮了起来,就不可能有谁能独善其身。就算咱们不是市场经济体制,那也一样逃不过。”
筱于觉得奇怪:“那你刚才……”
叶梓打断她,目光失去焦距般沉沉望向窗外:“但我知道,不管多大的台风,也都有个风平浪静的台风眼。”
她收回目光,深深看进筱于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所以,你相信我吗?”
筱于最欣赏她此时自信又强势的气质,于是认真地回答:“我相信。”
这不普通的一问一答,对于任何相识不久的两人而言,都会有些突兀,但在此刻却出现地如此和谐。仿佛她本该有那一问,她也本该这样答。
明明还相互不知深浅,明明也都不是轻信他人的性格,可她们相视一笑,倒像是一对相交多年的知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