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徐庭仪与司马阳一同进宫,当面求情皇帝指婚。司马阳借口身体不适免朝已久,皇帝已许久不曾见他,细细打量了一阵,方抚着胡须笑道:“司马卿家似乎清减了不少,步履却比两年前稳健了。”
司马阳心中大惊,表面却不动声,呵呵笑道:“臣固有足癣,每至潮湿气候便会复发。近日天气干燥症状稍解,有劳皇上挂怀。”
“二位卿家乃肱骨重臣,朕理当多加关怀。”皇帝笑容虚伪做作,指了指旁边吩咐苏公公:“来人,给两位卿家赐座。”
他们原想回报了就走,看皇帝的架势竟似要好好聊一番。徐庭仪与司马阳面面相觑却不好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在皇帝身边坐下。
苏公公指挥小太监上了茶,皇帝抿了一口,望着二人缓缓道:“说起来咱们君臣许久没有在一起喝茶了,皇后抱恙已久,听说你们来了,也定要见上一见。”
朝阳去世后郑皇后时而精神恍惚,基本呆在延明宫养病,今日怎地有了兴致?徐庭仪隐隐觉得不妙,暗中与司马阳交换了个眼色。
皇帝假装看不出两人的不自在,兴致勃勃说着朝野中的轶闻。不多时,郑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袅袅婷婷而来,刚落座便自责道:“本宫体弱多病,许久没有同两位夫人说话,甚觉想念。今日难得赵郡公有闲,本宫怎么也要来凑个热闹。”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望着徐庭仪道:“皇后拿你们当自家人,朕也不见外。朕知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尽管开口便是。”
“说来惭愧,微臣昨日刚刚知晓,犬子与彭郡公千金情投意合,竟私自许下白头之约。”司马阳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不悦,望向徐庭仪的眼中满是愧意:“臣唯恐毁了徐家小姐的清誉,不得已想求请皇上赐婚。”
“哦?有这等美事?”皇帝目光晦涩不明望向郑皇后:“朕竟是头一次听说。”
徐庭仪忙附和道:“微臣亦是前日才从贱内口中得知。臣教女无方,本想当面谢罪,谁知司马公子不嫌弃小女德行有亏,仍愿求娶。微臣与母亲商议,看在贱内十月怀胎的份上,腆着一张老脸来求皇上赐小女一个体面。”
徐庭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再不答应未太不近人情。但他要他张口允婚,等于放弃了监视司马一家的计划,想想极不甘心。
郑皇后察言观色,明白皇帝心中所想,微笑着插话:“赵郡公之子与彭郡公之女,真乃天作之合!臣妾有个提议:中秋将近,不若在宫中举办一场秋宴,请各位大人的公子小姐共聚一堂。到时候皇上亲口赐婚,岂不热闹非凡?”
“皇后所言甚合朕意!”皇帝赞许地点点头,望向徐庭仪和司马阳:“朕以为八月十六是个极好的日子,二位卿家觉得如何?”
两人无奈对视,异口同声道:“皇上圣明,臣等绝无异议。”
“俗话云好事成双,”郑皇后笑吟吟环顾一圈,故作惆怅地挑挑眉:“算起来昌宁也过了及笄之年,却始终没有寻到一位称心满意的夫婿。本宫以为,不如让昌宁一起参加秋宴,权当一次选婿大会,皇上觉得可好?”
皇帝简直不能更满意郑皇后的表现,干脆连装模作样问徐庭仪他们的意见都省了,当即点头:“提议甚好,朕准了。”
虽然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算当面说清了两家亲事。徐庭仪与司马阳不敢耽搁太久,略坐了坐便借口身体不适告辞。皇帝亦不挽留,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客气话。皇后则认真地叮嘱了两边秋宴事宜,算是彻底定了下来。
徐庭仪还未来得及与太夫人好生商议秋宴安排,二夫人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准备徐恬的衣裳。她拉着徐恬的手,眼泪汪汪:“为了你的事,你爹一夜无眠,第二日清晨便去赵郡公府上拜访。你可知他有多久没登过赵郡公的门?娘实话告诉你,五个孩子里你爹最心疼的就是你!”
倘若半年前徐恬听到这番话,简直要感激得彻夜难眠。但如今的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挑眉问道:“真的?比二哥还喜欢?”
二夫人迟疑了一下,声音不似之前中气十足:“那是自然!咱们徐家只有你一个女孩儿,除了你还能疼谁!”
一瞬间的犹豫已被徐恬看在眼中,暗暗在心底哼了一声,面上浮起个虚伪的笑容:“爹和娘一向疼我,我心里知道,还有老太太。”
二夫人松了口气,随手抖开一匹衣料,当下眼睛放光,絮絮道:“这是公主进门时,我特意命人从苏州带来的彩针坊马绣娘亲手制的双面绣。你若喜欢,娘便裁成时新的对襟长襦给你在秋宴上穿,好不好?”
徐恬淡淡扫了一眼,敷衍道:“图案繁复了些,不过是极好的东西。”
“这是上次音姐儿满月时,公主送的贡品蜀绣织云纱,飘逸俊雅,最适合裁成烟罗长裙。”二夫人浑然不觉她话中的冷淡,喜滋滋拿起另一匹。
徐恬神色愈冷,唇角斜勾有意迎上她的目光:“宫里的东西当然好,不过是二嫂孝敬娘的,深紫色与我的外衫不甚搭配。娘莫要心急,上次李姨娘孩子满月时我新做了两身裙裳,既大方又合体,何必令制新衣?”
“可是你代表徐家进宫,总不能落了下风。”二夫人神色不豫。
说来说去还是徐家,徐恬心头火渐起,干脆不客气地顶了回去:“二哥打仗在外需要不少银子,娘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左右我已经许了人家,穿什么不一样?”
她说的不无道理,二夫人心中动摇,却始终不好意思委屈了女儿。思虑再三,她咬牙抽出那匹双面苏绣:“你爹是朝中一品大员,断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娘连夜命人赶制一身衣裙给你,不能让昌宁公主小瞧了去。”
想起徐庭仪的话,徐恬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恭顺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