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着日益隆起的小腹,凌靖雪脸上笑容越来越深,心底溢满甜蜜,第一次明白了幸福的含义。荷澜端着一碗鸡汤,由衷地感叹:“奴婢照顾了公主二十几年,自从……再也没见过公主笑得这么开心。”
“荷澜,”凌靖雪拉住她的手,神色认真:“你真的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心中一酸,荷澜不假思索郑重点头:“只要陪着公主,奴婢此生足矣。”
早知她心意坚定,凌靖雪不再多劝,长叹了口气:“我自然不会赶你走。只要你想得清楚,莫要辜负了大好年华。”
荷澜半跪着靠在床边,眼中泪光闪动:“说句大不敬的话,当年宁妃娘娘如何将一片痴心付给了皇上,没人比奴婢看得更清楚。自从宁妃娘娘过世,奴婢嫁人的心也就随着死了。公主心疼奴婢,就让奴婢一辈子陪在您身边吧。”
拍了拍她的肩膀,凌靖雪坚声道:“放心,我这一世都离不开你。”
立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徐寒感动万分,却不得不打断她们。见他推门而入,凌靖雪不由自主笑得甜蜜灿烂,双眼灼灼钉在他身上舍不得移开,温声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用过午膳没有?”
军情紧急,他连日来早出晚归,心中愧疚。温柔地将她揽在怀中,左右端详着她的肚子笑道:“几日不见,好像长大了不少?不知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驸马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凌靖雪挑眉,戏谑地望着他。
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徐寒回答道:“还是女孩儿好。徐家一门男儿,从小闹得家里不得安宁,我早就受的够了,所以只爱与恬姐儿玩。”
“和恬姐儿玩?亏你说得出口!”凌靖雪笑得打跌:“恬姐儿最喜欢描花样,难不成你帮她调颜色?说谎也不打个腹稿,还将军呢!”
荷澜也立在一旁抿着唇笑,徐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犹自镇定:“描花样怎么了!花鸟画家哪个不是男子?怎么我就不行了?”
大奶奶和李姨娘连生了两个女儿,凌靖雪知道他的好意,止住笑,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生男生女哪里由得咱们。我倒想生个像你一样健康强壮的男孩,以后跟着你骑马射箭,威风凛凛好为徐家争光。”
“我的马术可比不上你,”徐寒撇撇嘴表示不同意:“不如生个英姿飒爽的小姑娘,咱们三个一起策马狂奔,岂非一桩美事?”
说笑得差不多了,目光落在他簇新豁亮的盔甲上,凌靖雪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皱了皱:“苗人又有动静了?什么时辰出发?”语气虽平,眉宇间笼着淡淡的哀愁。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早去早回。”
妻子怀着身孕,他却要在战场上以命相搏,徐寒心胸再宽也觉得对不起她。听她如此说,更感动得无以复加,紧紧将她箍在怀中:“你放心,不出三日,我定然回来看你。到时候哪儿也不去,天天只守着你和孩子,好不好?”
“大男儿志在四方,何况驸马胸怀天下,待在家里成什么样子!”凌靖雪感激他的心意,愈发体贴:“只要驸马心中有我们娘俩,哪里都一样。”
往常说到这个时候,他已起身而去。这次徐寒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却没有忙着出门。凌靖雪颇觉奇怪,侧头观察着他的神情:“驸马有心事?”
“爹来信说,皇上同意三弟调任钱塘知府。不仅掌管文职,还特赐了调动武将之权,准许他带兵在海边巡查。”提起徐庭仪的信,徐寒眉头紧锁:“我在西南,三弟再东南,朝廷兵马一半掌握在徐家手里,皇上如何放心!”
听他一说,凌靖雪立刻觉得事情不寻常,沉吟道:“父皇疑心重、气量窄,三弟又缺乏带兵打仗的经验。就算大人们极力推荐,父皇也有足够的理由堵住他们的口。如今怎会反其道而行之,主动下放军权到徐家手里?”
不说徐梧而是徐家,显然抓住了事情重点。徐寒皱眉缓缓点头,语气凝重充满焦虑:“爹也想不通,所以才来信问我的主意。我跟在皇上身边七八年,从未见他如此果决,其中必有缘由,只是我一时还猜想不透。”
听到这些话,凌靖雪最担心的不是徐梧和徐庭仪,反而是徐寒。运筹帷幄、指挥千军万马必须心无旁骛,他这般记挂徐家顾虑重重,万一……她不敢往下想,温言安慰道:“不如我给田贵妃送个信,打听打听父皇的意思?”因着昌宁的事田贵妃近来颇得宠,她之前曾与徐寒提过。
徐家的事困扰了他好一段时日,正心乱如麻,闻言忙不迭点头:“此计甚好,你写好只管送到军帐,自然有人交给驿使。”
听他的口气竟半分耽误不得,凌靖雪叹了口气,牵着他的手:“耿大人有意调回京城,冯大人已答应帮忙。不如等这里战事一了,咱们就向父皇请愿。你接下西南总兵的差事,咱们在昆明住上几年,等风平浪静再回京师,你说好不好?”
徐寒心中一动,觉得她的计划有几分可行,想到徐庭仪却不免踌躇:“三弟远在东南,京师只有大哥照应,万一皇上对爹不放心……”
“驸马忘了,恬姐儿如今可是司马五夫人!”凌靖雪打断他的话:“赵郡公和彭郡公一条心,父皇再有心思也得掂量掂量。等几年风头过了,咱们寻个由头回京,正赶上爹告老还乡的时候,岂非两全其美?”
徐寒默默点头,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思忖了一会儿忽道:“那郑皇后?”
凌靖雪神情一滞,没想到他还记挂着这层事,不由深深叹息,斜靠在他臂上:“现下咱们有了孩子,我更觉得对不起朝阳。荷澜说得对,母亲素来宽和,必不愿看到我为她报仇。只要咱们好好过日子,从前的事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