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靖雪思虑良久,依着昌宁的性子,这件事绝不会善罢甘休。对付旁人大可施展心机手段,就算昌宁再不当她是姐妹,看在田贵妃的份上她亦不能太过绝情。与其忧心忡忡防备着她加害徐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闯到司马府当面把话说清楚。
前几****已不止一次向徐寒提过,他素来疼爱这个妹妹,果断答允探探司马琤的意思。无论成与不成,眼下徐寒权倾天下,司马家怎么也要思量几遍。只要越过了昌宁这道坎,徐恬自能安然无恙在司马家立足。
唯恐耽搁生变,凌靖雪主意已定,立刻吩咐备车去司马府。正要出门方五娘捧着两方枕套盈盈而来,深深一福:“妾身算着大小姐怀胎亦有九月,特地绣了一对百蝶穿花图样的枕套赠与大小姐,不知姐姐觉得可好?”
瞥了一眼凌靖雪的脸色,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给姐姐绣了一对凤凰花,庆贺徐家两桩喜事。听大奶奶说老太太身子大有好转,正想着也送一对枕套过去。若是姐姐喜欢,不如到时候我多绣一幅……”
啰啰嗦嗦一大堆全无重点,凌靖雪正急着出门哪里有时间听她闲扯?看着方五娘的如花笑脸,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无暇细思,凌靖雪示意丫鬟接过绣品,略一沉吟吩咐墨梅:“你好生收起来,等恬姐儿孩子满月和徐家贺礼一同送过去。”方五娘毕竟一番好意,当着下人不可太驳了她面子。
方五娘喜不自禁,上前两步挽了凌靖雪的手,笑吟吟道:“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妹妹一个人在家闷得慌,也想出门四处转转……”
言下之意竟要与她同往,凌靖雪有些烦躁,不动声色抽出自己的手,扯了扯嘴角道:“田贵妃去世昌宁心中郁结,我过去陪她说说话。三弟妹怀胎快六个月了,妹妹无事不如多陪陪她,两人读书绣花总比一人闷着强。”
方五娘闻弦音而知雅意,从善如流顺着她的话续道:“姐姐午睡差不多该醒了,我这就过去瞧瞧,改日再来陪姐姐说话。”
好不容易打发了她,凌靖雪松了口气正要出门,却听墨竹忿忿嘟囔了一句:“一口一个姐姐,真把自己当贵妾了?从前怎么不见她这般热乎?”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靖雪猛然收住脚步,这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从前的方五娘骄纵任性,目光却天真烂漫,让人既气恼又不忍与她计较。但如今的方五娘行事周全、心思细密,眼中除了城府便是假笑,几声姐姐叫得她浑身不舒服。
她一手搅了他们的婚事,更夺走了徐寒的心,逼得她成了个无宠的贵妾,方五娘不可能不恨。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她的浴火重生:报仇。凌靖雪心中一凛,认真回想着近日来方五娘的一言一行,愈发觉得毛骨悚然。
“公主,马车备好了。”墨梅的一声呼唤令她收回了思绪。脚步一顿,凌靖雪急急登上马车,努力从脑中驱走方五娘的身影,吩咐道:“去司马府。”
“皇姐亲身到访,真令小妹受宠若惊。”昌宁口里这么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反而冷漠地抱着手臂斜了凌靖雪一眼:“我的人刚在郊外兜了几个圈,皇姐就兴师动众地上门问罪,我实在当不起!”
两人关系冷淡到连表面上的礼貌都懒得维持,凌靖雪想起田贵妃的嘱托,不由叹了口气:“我既是恬姐儿的嫂子,更是你的姐姐。田贵妃曾多次拜托我好生照顾你,此番上门是想同你谈谈心里话,并无恶意。”
“哦?”昌宁虽不相信,想起田贵妃临终的话脸色亦有缓和,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请她落座:“皇姐有何高见,我倒想听听。”
好话说尽依旧不知好歹,凌靖雪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和她客气。“你嫁给五公子已有几个月,在你看来他与恬姐儿感情如何?”她眸光清冷犀利,直射入昌宁心底。
昌宁果然面色一沉,抿了抿唇冷冷道:“皇姐因何而问?”
“怎么?不敢回答?”凌靖雪挑眉,笑容中讽刺意味极浓:“皇妹明艳绝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难道还入不了五公子的眼?”
“我与驸马的事不劳皇姐操心!”昌宁果然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若没旁的事,请恕我无暇奉陪,皇姐一路走好。”
“恬姐儿和方姨娘不一样,司马府与徐府也不一样。”凌靖雪动都不动一下,慢悠悠地说:“你想用我对付方姨娘的法子对付恬姐儿,只怕打错了算盘。”
昌宁脸色隐隐发青,凌靖雪续道:“恬姐儿腹中的孩子是整个司马家的命脉,你心知肚明,根本不敢随便打它的主意。你之所以派人在老宅门口打转,不是为了找恬姐儿,而是为了让徐家的人看见,对不对?”
嘴唇抿成一条线,昌宁瞪着她不开口,似默认又似心有不甘。
“五公子有多骄傲,你最清楚。徐家人不开口他尚对恬姐儿满怀愧疚,一旦挺身而出难免伤了他的自尊。到时候你再从中挑拨生事,找点恬姐儿的错处大肆发挥。只要五公子心中生了芥蒂,便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就算皇姐说的不错,那又如何?”昌宁渐渐恢复了神色,横眉冷对凌靖雪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皇姐未免太霸道。”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恬姐儿不是方五娘,我也不是方四娘。”凌靖雪立起身,随手拢了拢披风:“父皇失势,你的公主身份还比不上恬姐儿的徐家大小姐,何况她怀着司马家嫡长孙。与其挖空心思和人家抢夫婿,倒不如安分守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五公子既然娶你进门,断不会翻脸无情。”
“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昌宁缓缓吐出一句,根本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安分守己地看着人家举案齐眉,我自问做不到,无需皇姐操心。”
好话歹话已经说尽,看着昌宁软硬不吃的模样,凌靖雪唯有无奈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