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琤和徐寒没想到昌宁决绝至此,凌靖雪却是预料到的。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旁的办法解这个死局。昌宁的倔强别人不知,她却了解得透彻。如果在死亡线上挣扎一回还不能令她觉悟,倒不如死了干净。
因此她眼睁睁看着昌宁撞得血肉模糊,只是微微挪了挪脚步,并未上前阻止。
过去上天眷顾昌宁实在太多,这次终于没有站在她一边。尽管太医全力救回了她的性命,满面的玻璃碎片却摧毁了她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而更令她绝望的是,司马琤毫无愧疚地在她房中仅停留了两日,便令人着手准备迎徐恬回府的事宜,彻彻底底将她抛在了一边。
“母妃,”昌宁喃喃自语,面上挂着恬静的微笑:“我来寻你了。”右手一使力,长长的玛瑙金簪穿透胸口,直插心脏,瞬间气绝。
接到消息的时候,凌靖雪并未过多地悲伤,反而为昌宁的解脱而庆幸。印象中的昌宁总是矜持着、微笑着、勾心斗角着,没有片刻的安宁。如今她终于能放下一切,安安静静与田贵妃在一起,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参加完昌宁的丧礼,方四娘到了分娩的时日。阵痛了一昼夜,昏过去两次,方四娘好不容易诞下了一个五斤重的男婴。抱着徐梧的遗腹子,神志尚未清明的太夫人老泪纵横,二夫人更哭成了个泪人儿。
按照徐庭仪生前的安排,孩子起名为徐牧楷,记在徐庭广的名下,是徐家名正言顺的长子嫡孙。大奶奶气得眼睛发绿,看着自己扁平的肚子却没有半点法子。
接二连三几桩事情冲淡了凌靖雪和徐寒的矛盾,尤其目睹了徐恬与司马琤的苦尽甘来,二人愈发觉得感情来之不易。当晚徐寒死皮赖脸拖在正房不走,两人打情骂俏了几句,渐渐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众人看在眼中皆长舒了一口气,唯有方五娘满脸愤懑,过了两日更干脆闯进徐寒书房,做出娇娇怯怯地模样含羞道:“我的小日子已有两个也没来了……”
徐寒正在写字,笔锋一顿,抬头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明日请个大夫来瞧瞧。”
“我闻到白饭的味道总觉得不舒服想吐。”方五娘以为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急急添上几句,绕着弯提醒:“就像姐姐当初一样。”
饶是徐寒原先还有五分欢喜,也被她的满腹心机弄得毫无意趣,点一点头语气愈发淡漠:“明日请个大夫诊脉,先不要大肆宣扬。”
什么意思?怕她像上次一样假孕争宠?方五娘不由气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跺着脚提高声音泣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上次是公……”
方五娘忽然生生住嘴,似乎觉察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带着又惊又愧的表情掩口望着徐寒:“我没有证据,不敢胡说八道。”
按照她的推测,这时候徐寒应当如梦方醒,一把攥住她的手急急追问当时的事。她正好委屈而可怜地说出凌靖雪陷害她假孕,再假装大度挑拨徐寒的怒火。谁知徐寒连眼皮都没抬,简简单单应了一声:“公主告诉我了。”
她竟然把这样不光彩的事堂而皇之告诉了他!最后的杀手锏都失了效,方五娘顿觉天旋地转,根本想不透凌靖雪所作所为的目的。
“公主与你不一样,”徐寒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放下手中的笔,抱着胳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而且她早就和我说过,如果你愿意,大可以把孩子养在她的名下。明儿大夫上门,你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怀孕的是她,怎么反成就了凌靖雪的大度?方五娘本就心存不满,更被徐寒的态度所激怒,索性放下了名门淑女的伪装,瞪着大大的杏眼喊道:“我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要送给她养?我方家世代书香,难道还带不出一个孩子?”
徐寒不答话,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蔑视。方五娘顿时觉得全身发软,一个踉跄立足不稳,仍痴痴地凝视着他问道:“为什么?”
忆起昔日的点点滴滴,徐寒心头一软,叹了口气扶住她:“我没说不让你养。但以嫡子的身份跟在公主身边岂不更好?无人再敢小瞧他。”
方五娘顺势伏在他胸口,贪婪地感受着他胸膛的温热,喃喃道:“寒哥,我们以前从来不吵架,你总是顺着我。当时我不懂事觉得烦,现在想起来……”
不必看徐寒也知她定是哭了,忆起昔日的甜蜜,他亦心生感慨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安慰:“我心中总是有你的,何必为这些小事伤心。”
“小事?”方五娘猛然抬起头,眼中的绝望几乎灼伤他的心:“你答允扶我为平妻,难道全然不记得了?我为你做了多少事,难道只换来你的出尔反尔?”
徐寒一把推开她,沉下脸皱眉斥道:“我知道委屈了你。但朝中大局未定,不宜轻举妄动。我既然答应,便绝不会食言而肥。”
“你已是权倾天下的摄政将军,何来未定之说?”方五娘不信他的托词,步步紧逼:“你是不是顾忌着她?或者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朝廷大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徐寒不耐烦地反驳。
“又是这句话!”被逼到绝境的方五娘已经无所畏惧,当着他的面喊叫起来:“既然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妇道人家,立为平妻怎能阻碍你的光明仕途?”
“昌宁公主和乐安公主新逝,世人目光皆在靖雪身上,你教我如何解释!”
“靖雪?”方五娘不理会他话中之意,来来回回玩味着两个字,眸光愈发黯淡:“靖雪,我竟不知你们已经这么亲密了!”
“你莫再无理取闹!”徐寒的忍耐似乎到了顶点,强压着火气道。
出乎他的意料,方五娘擦擦眼泪,恢复了往日的表情,福了福身道:“今晚是妾身冲动了,二爷莫要放在心上。”
徐寒满腹狐疑盯着她,良久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