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然都得到了消息,荷澜自然比他更快。趁着徐寒午休的功夫,凌靖雪悄悄阖上门,低声问道:“你确认过,她真的怀上了?”
“只两次,居然有了。”荷澜表情甚是感慨:“一样的方子,玉嫔娘娘三四年都怀不上,她竟然这么快就有了。当真是天意!”
“她若活在郑皇后眼皮底下,也未见得怀得上。”凌靖雪不置可否:“三弟知道了没有?这几****一直守在驸马身边,徐家情况如何?”
“三少爷大约还不知道。但是听底下小厮说,三少爷今晚衙门有事,不回来过夜。奴婢估摸着最迟明日便会出分晓。”荷澜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现在三奶奶有事可忙,更顾不上她妹子了,还不知要出多少事呢!”
“你也听说了?”凌靖雪斜睨着她,撇撇嘴,眼中满是嘲弄:“我让墨梅去听消息,她倒先和你说了。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这样的好故事,她怎能藏在心里!”荷澜咯咯直笑:“她稳重些还罢了,偏偏又哭成了个泪人。太夫人本就心烦驸马的伤势,被她在耳边一号,干脆让人把她架回别院去,连驸马的面都不许见。这下子,咱们的方姨娘可真栽了。”
第二日太医给徐寒诊脉,她们在外间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一个小丫头飞快奔进门,干脆利落向凌靖雪行了个礼:“太夫人请公主去慈心堂说话。”
称呼她为公主,想必是徐寒院里当差的,难怪看着有几分面熟。凌靖雪一边答应着,一边对这个丫头上了心:“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奴婢画芍。”小丫鬟笑逐颜开回答着她的问话。
“知道了。”荷澜明白凌靖雪的心思,对小丫鬟点点头,扶着她压低声音道:“奴婢先把她安排在墨竹手下学着,觉得可用就提到公主身边。”
“这等小事你看着办就好。”凌靖雪不甚放在心上,反而担忧起慈心堂的情况:“算算时候,三弟差不多从醉香院回来,会不会是老太太知道了?”
胡思乱想无益,凌靖雪心怀忐忑走进慈心堂,远远看见丫鬟婆子乌压压站了一院子,连月蔻几个都在门外侍候。自知不妙,她与荷澜交换了个眼色,一个人缓步而入。隐隐听到哭声阵阵,好像是三奶奶。
她猜得七七八八,掀开帘子果见太夫人满面怒容地瞪着三少爷徐梧,大腹便便的大奶奶与三奶奶一左一右坐在太夫人手边。三奶奶低低哭泣着,肩头一耸一耸,看起来十分伤心,身边的丫鬟正在劝解。
凌靖雪自然不好摆出洞察一切的模样,亦不愿装腔作势。想了想,她在大奶奶身边落座,故意隔得甚近。果然大奶奶附在她耳边,大致说了事情经过。
暴怒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她没想到的是徐梧的态度。徐家三代人丁不旺,太夫人的打算和她料想的一般无二:把孩子抱回来,养在三奶奶膝下。可徐梧竟起了纳若娇为妾的心思,而且态度坚决。徐庭仪娶了二夫人已是太夫人心头大恨,焉能同意另一个无知女人进门?谁料徐梧竟毫无退让之意,一时僵持不下。
徐梧见家里的嫂子都到了,不好继续与太夫人争辩,梗着脖子说了一句:“孙儿先退下了,”便头也不回地去了,没有看三奶奶一眼。
管妈妈扶着太夫人坐下。刚刚骂了徐梧一通,她显得有些疲惫,叹了口气,无奈地对三奶奶道:“你也看到了,他已经被那个狐狸精迷了心窍。就算我拦着不让她进门,他也未必听得进去。说来说去都是你们房里的事,我总不好插手。”
三奶奶听太夫人的意思,竟是拗不过徐梧。想到徐梧背着她在外纳室,如今居然还要娶进门,只觉天崩地裂,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凌靖雪看她伤痛欲绝的模样,不禁内疚。说起来,此事总是她一手策划。迟疑片刻,她认真劝说起太夫人来:“青楼楚馆的姑娘名声不好听,未免堕了三弟的身份。老太太若真舍不得孩子,不如抱进来亲自养着,那位姑娘就由她去。”
“我也想到了这一层。”太夫人摇摇头,看她的眼神格外认真起来,竟是商量的语气:“可梧哥儿执意不肯,说‘不能做负心薄幸之人’,非要纳她进门。”
“一旦进了徐家,必定后患无穷。”凌靖雪态度坚决:“老太太宁可让三弟在外租了别院,养着那位姑娘,也断断不能让她与孩子见面。”
太夫人眼中露出赞赏之意,大奶奶突然插话:“可不是,男人一旦对个女人死心塌地,哪有什么不敢做的?没准儿哪天让她自己养着孩子也未可知。比如大爷,前儿我开玩笑说了一句孩子想吃粥,他大半夜非得亲自下厨,怎么都拦不住。”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她成功地在三奶奶受伤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凌靖雪无奈,太夫人亦无话可说。三奶奶看着洋洋得意的大奶奶,抹了一把眼泪,坚声道:“他想纳她为妻为妾,尽管娶进来好了。我不拦着。”
“傻孩子,你说的是什么话!”太夫人以为她伤心得胡言乱语,苦口婆心地劝说:“醉香院的女人哪有个好东西?何况那个什么若娇还是醉香院的头牌,不知见过多少男人,你哪是她的对手!我们徐家门风清白,断不能让一个妓子坏了名声。”
“他的话难道老太太没听到么?”三奶奶吸吸鼻子,神色愈定:“他宁可不要我,不要这个家,也非得娶她进门不可。就算今儿挡住了李姑娘,明儿还有周姑娘,王姑娘,有什么用?棒打鸳鸯,只会让他更恨我罢了。”
太夫人听她越说越认真,越说越有条理,不禁端正了身子,试探着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答应让她进门?”
“我答不答应有什么要紧!”三奶奶终于压抑不住汹涌奔流的眼泪,彻底爆发:“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都是假的!他那么喜欢她,我哪里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