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影显然被吓了一跳,一个趔趄险些摔在了地上,扶住墙壁站定后,指着游肆的鼻子骂道:“你这么凶干什么?本姑娘看你半夜鬼鬼祟祟的,脸上又蒙块布,定然干不了什么好事,这才跟了上来,你若要行那偷鸡摸狗,摘叶采花之事,本姑娘就一刀劈了你!”
徐从南夜里听得游肆房中动静,又见他蒙着块黑布走出了客房,心生好奇,便追着跟了上去,她与游肆一直隔着五六丈的远近,再见上天色又黑,她也刻意收敛了步伐气息,本以为跟踪个初入三境的游肆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刚出客栈不久,就被发现了。
她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惹得客栈附近的街坊邻居都从窗户中伸个脑袋瞧瞧情况,游肆赶忙把食指放在嘴边做噤声状,低声说道:“徐姑娘,徐女侠,我这是要去捉鬼啊?白天小二讲的那个厉鬼,铃铛一响脑袋就掉下来了,您跟来干什么?”
游肆的印象里,女子自然是怕鬼的,从小只要王植一讲起那些山野怪谈,周围的女童都会吓得四散逃开,就连作为魔教圣女的娘亲都不准丈夫讲这些东西。
然而徐从南没露出一丝惧色,反而极有兴致地说道:“你要去抓鬼?怎么不给本姑娘说一声,本姑娘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鬼是什么样的,走走走,快带我过去。”
游肆无奈地扶了扶额头,知道以这位女侠的性子,想赶走她那是极为艰难的,只得答应道:“好好好,您小点声,别把鬼给吓跑了。”
他可不敢说什么危险小心之类的言语,这徐从南自视甚高,要是言不对心把她激到了,真到了罗家院子指不定莽成什么样子,要知道等会要面对的指不定就是魔教杀手闻其声,遇不见还好,要是真遇见了游肆也只能力求自保,很难顾得上徐从南的安危。
杨新诺杨女侠此番送他入蜀本是一片好心,要是引得她徒弟遇上什么不测,游肆可就把人给得罪完咯。
以二人的脚力,不出一刻便到了叙州府北,游肆根据小二的描述找到了罗家院子附近,找了个十丈远的小楼,七拐八绕爬上了屋檐,趴在上面观察起了罗家庄内的情况,以天目的洞察力,莫说十丈,就算是二十丈外的情境那都是一清二楚。
可徐从南就不一样了,要在夜里隔着这么远弄清庄子里面的情况对她来说自是强人所难,于是低声问询道:“为什么不靠近些?这么远你看得清楚?”
游肆没有回答,只是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感觉到,一股气息正向罗家庄靠近,只是这股气息极为模糊,就算是天目也只能隐隐感知到,游肆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辨认出那气息移动的轨迹。
徐从南见游肆紧盯前方不做声,也意识到了游肆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便也不再多嘴。
那气息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圈,就奔着上房去了,不一会儿上房内就传出细碎的说话声,按理说,十丈外的言语游肆应该是能听清的,但这房里的声音却如同被什么东西遮盖住一般,根本听不清内容。
不久,房里的谈话结束了,那气息又溜了出来,这回到了西厢房,游肆正极力分辨内里的声响时,忽听得“丁零,丁零!”,清脆的铃响灌入耳中,心神顿时被分散了大半。
不过他之前着过此道,再加之有所防备,故而很快便回复了清明,身旁的徐从南则没能从中挣脱出来,目光呆滞地盯着铃声传来的方向。
游肆不放心把徐从南留在这里,拍了拍她的后背
,徐从南醒转后一脸疑惑地望着游肆,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游肆没时间给她解释,只是压低声音说道:“跟上来!”
二人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罗家大院,从院墙跃了过去,游肆此前打听过了,这罗家家底是远远不如十年前的姚家,故而只请得起两位二境武者来看家护院,这点实力,自然是发现不了游肆二人的。
铃声响起,院子里已经有家丁发现了异常,但由于这铃声空灵难测,普通人根本辨别不到源头,于是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院内寻找。
有天目指路,二人绕过寻院家丁,很快来到了西厢房外,由于铃声的影响,游肆跟丢了那股奇怪的气息,于是只得在这西厢房中寻找线索。
推开房门,一股浓浓的血气扑面而来,游肆用天目的感知谨慎地扫寻了一遍四周,发现那奇怪的气息已经不见了踪迹,这才带着徐从南进了屋内。
这房间的陈设极为普通,既不豪奢也不寒碜,几乎就是一个富人家的屋子该有的样子。
二人寻着气味走到床前,发现一位男子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黑暗中,徐从南看不清状况,就伸手去探那男子的鼻息,怎料只是无意中碰了下男子的脸颊,整个头颅竟骨碌碌滚到了床边,他毫无疑问是死了。
徐从南身为江湖女儿,对尸首之类的物什也是见怪不怪了,故而只是吃了一惊,没有什么惧怕恶心的情绪在里面。
那尸体没了头颅,鲜血汩汩地从颈部流了出来,把床榻都浸湿了,整个屋子都弥漫着铁锈般的气味。
“脖颈处的创口极为平整,应是被刀剑之类的利器一下截断。男子双眼紧闭,表情平静,是在酣睡中被凶手所杀。”徐从南有一些江湖经验,所以很快便寻到了一些线索。
“此处是西厢房,死的应是罗家次子一类的人物。”游肆补充道。
大明的房院布局,通常北院为上房,是为老爷夫人所居,东厢房住长子,西厢房住次子,而南边的别院则住的是待嫁的闺女。游肆也是据此猜测了下死者的身份。
两人又在房内停留了片刻,发现找不到其他的线索后,就关好门离开了厢房,寻了条路径退出了罗家院子。
游肆与徐从南本身就是不速之客,所以此时为了避嫌也不方便去提醒罗家庄的其余人,只能回客栈再行商议。
出来后徐从南隐隐有些兴奋,不停地拉着游肆问东问西,由于她在酒庄时只是在观看游肆与李开胜的打斗,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被铃铛分散了心神,而此番真正领教了这铃铛的神异后,她竟以为在罗家庄行凶的真是那所谓的厉鬼,还嚷嚷着明日要再来蹲这厉鬼。
游肆一阵无语,他自然知道行凶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鬼魅妖邪,但他又碍于自己和魔教的牵连,不好向徐从南明言此事背后的因果,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只是有一件事他却琢磨不明白,据他所知,闻其声杀人时向来只摇铃铛,并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真面目,既然这样那么今日那道气息为何还要专门到上房里去,还和里面的人说了一会儿话。
如此看来,今夜的杀手大约不是闻其声本人,而是手段和闻其声相似的另一位,游肆判断,此人的武艺和控制铃铛的能力至少远在另一位铃铛持有者李开胜之上,其余的,仍是一头雾水。
游肆对今夜的探查很是不满,虽然听到了所谓的铃铛声,但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获。
“看来,这罗家庄有必要再来一趟。”游肆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