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坚定地迈着大步,穿过广场走向了神庙的顶端,他要去问问那个圣职者,为何用如此粗糙的方式来建造神庙,如果这个圣职者真的是恕瑞玛皇室的后裔,那他更应该接受教育。
接受内瑟斯铁拳的教育。
内瑟斯攀爬在台阶之上,当他站到这上方,他才看到四个方向的台阶都是参差不齐的石块,这无疑,让他更加愤怒了。
卡亚也跟上了他的步伐,向着神庙之上进发,一幕好戏的开场,无论如何都要去看,而且,等下还要和内瑟斯一起行进,这场战斗,没有内瑟斯的力量,卡亚真的觉得自己搞不定。
两名武士穿着铜片连成的合身盔甲,头顶着覆有羽毛的兽形盔,把守着阶梯。他们转头过来看着内瑟斯与卡亚。
内瑟斯认出了他们的头盔分别代表着什么,脚步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两顶头盔上的兽首都有着突出的口鼻,一个是鳄鱼长吻的粗劣拟态,另一个的帽檐塑的是一头咆哮的胡狼。
而卡亚看出了内瑟斯的犹豫,但他没有说话,这两顶头盔代表的是内瑟斯和他的弟弟雷克顿。
尽管在峡谷之中人们将内瑟斯这位沙漠死神称之为狗头,但实际上,他的头,是胡狼。
胡狼常被用来形容奸诈狡猾之徒,这也与内瑟斯的特质相似,内瑟斯是恕瑞玛帝国的大学士,为恕瑞玛帝国贡献了极多文学著作的智者,太阳圆盘使其的头颅变成胡狼的形象也是一种对于其智慧的认可。
看到两人靠近,身穿全身甲的两名战士长矛一横,拦在他们的面前。
内瑟斯看到这一幕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原地,然后将右手的长柄武器插入台阶的岩石之中。
他伸出右手,抓住自己左心口处的长袍布料,猛地挥手,将长袍除掉并站直身体的时候。
武士们惊住了。内瑟斯在凡人的世界里徘徊了太久,一直带着羞愧弓着身子,想要隐瞒自己的高名。他在漫长而又萧瑟的自我放逐中默默偿还自己的罪过。
但是,隐姓埋名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内瑟斯再也不想把自己的面容藏在暗处了。
耸立在守卫面前的内瑟斯,就是神力与魔法的本尊。当英雄们仍在凡人之中行走的年代,他作为飞升者便早已存在。他的肉身被太阳圆盘的魔力升华再造,枯萎濒死的血肉变成了黑曜石身体的胡狼头半神。他的胸前和肩膀上罩着历尽沧桑的滚金盔甲,系着带有恕瑞玛纹章的还愿束带。他伸手扯掉了“手杖”上裹着的布条,露出的是一把长柄的战斧。斧头的刀锋闪着兴奋的光芒,中心镶嵌的海蓝色宝石痛饮着阳光。
“让开。”
守卫胆怯地缩了一下脑袋,但脚下没动。内瑟斯叹了口气,挥起斧头,在身前来回划了一个半弧。斧柄末端向上一挑,击中其中一个武士把他甩出三十码远。然后借势往下一敲,另一个武士就趴进了土里。内瑟斯抛下痛苦呻吟的武士,伸出带爪的脚掌踏上了台阶的第一层。
卡亚挑了挑眉毛,嘴角轻挑,一方面为了内瑟斯的果断,另一方面则是为这位昔年恕瑞玛的飞升者半神依旧对于恕瑞玛子民的宽容而感叹。
内瑟斯朝着顶端爬去,高处的阳光正洒在劣质的金属圆盘上。爬到半路,他的目光越过维考拉破碎的城墙向外望去,只见三面都是贫瘠的沙丘连绵直到天际尽头。而在城市的东侧,土地隆起结成了大片邦硬的矮小山麓,其上长满了耐旱的沙漠棕榈和巴那瓦尔树的硬枝,它们的根系有数百米长,深深地探进沙地中吮吸着水源。
空旷的沙漠正是恕瑞玛眼下的光景,内瑟斯感到一阵忧伤。他回想起生命之母滋养大地的时候,无数生命曾是多么繁盛地开放。也许阿兹尔能让恕瑞玛重获新生,但万一不行,找到身怀血统的人就尤为关键了。
更多的守卫开始往神庙高处赶来,嘴里嚷着的话语也继承自古恕瑞玛,但毫无半点原来的优雅和精巧。
内瑟斯感到了痛苦和恐惧。这种感觉,在他为了自己的飞升仪式而攀上旧时的大神庙时,也曾体会过。消瘦的病症让他无法自己攀爬,所以他的弟弟一直背负着他。当他们终于登上顶层时,太阳也将将到达天顶的位置。他的生命正在不断地流失,如同破碎沙漏里的流沙。他恳求雷克顿放下自己,让他独自面对烈日。但雷克顿只是摇了摇头,轻轻说出了他们以凡人之身所能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和你一道,直到终结。”
随后,太阳圆盘便让他们都点化为了飞升者。
就算是现在,这句话仍能轻易地切进他的心口,比任何利刃都更伤人。还是凡人的时候,雷克顿就显得变化无常,他有时暴躁又残忍,但也怀有同等的优雅与勇气。飞升的能量赐予了他无上的神力,而到头来,在帝皇的陵寝中和背叛的巫灵搏斗的也正是雷克顿。他牺牲了自己,拯救了恕瑞玛。
拯救恕瑞玛……?
在那一天,他们所做的,真的有一件事拯救了恕瑞玛吗?阿兹尔死了,被他童年的好友所谋害,飞升仪式中断后所迸发的失控魔力也将城市一举摧毁,殓入了漫漫黄沙。他把陵墓的大门封死,将雷克顿和泽拉斯留在了里面。从那之后,每一天他都会重新在脑海里经历封门的那一刻。虽然心中清楚,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但负罪感仍然不可阻抗地涌上胸口。
现在,泽拉斯也好,雷克顿也好,都自由了。阿兹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战胜死亡化为了飞升者。在他的意志下,恕瑞玛获得了重生。古老的城市从沙下的埋骨所中遽然升起,抖落了千年长眠时积蓄的疲惫尘土。
但是,如果沙漠里传来的消息属实,那么,内瑟斯曾经认识并挚爱的兄弟已经不在了。雷克顿完全变成了疯狂的屠夫,以复仇的名义毫不留情地杀戮所有人。
那个被旅人称为荒漠屠夫的家伙,那个自己的兄弟,那个也是因为自己被封印了将近三千年的昔日天神。
“是我令你如此的。”内瑟斯说。
他爬到了神庙顶端,尽力驱走了脑中有关雷克顿的想法
。隔着沸腾的茫茫沙海,一头怪兽正咆哮着内瑟斯的名字,而手中,则是拎起弯刃,屠杀者此地的行商,他没有管那些逃跑的人,或许说,他不会去追那些逃走的人。
卡亚停在了原地,回头看向了远处,茫茫黄沙在空中飞舞,远处已然开始酝酿起了一场席卷恕瑞玛的沙尘暴。
一切都将走向何方。卡亚站着,没有去打扰已经登上神庙的内瑟斯,他要在这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