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芳一到下班的时间就飞也似的冲出了单位，今天要去见爸爸朋友的弟弟家的儿子，这次相亲她希望能有个好一点点的结局。她相过很多次亲，遇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如果不是这个城市的有八百多万的人口，她都要怀疑自己已经将所有的未婚适龄男青年都看过一遍了。相亲也是个奇怪的活动，两个陌生人坐在一起互相上上下下打量对方，在完全不认识的情况下互相刺探对方最隐蔽的习惯，妄图找到适合自己的独特拼图。只是每个人心里的形状与表现出来的又有区别，有的人见面热情如火，过后没了音信。有的人见面就觉得相互不对眼，可偏偏过后死缠烂打，让你烦不胜烦，而偏偏死缠烂打的永远都不是自己中意的。
一进家门，李玉华已经等在门口了。她帮女儿挑了一身特别正式的深绛红色的呢料裙子，里面搭配一件纯白的羊毛衫，再配上一条加绒的黑色裤袜和稍高的皮靴。这样的一身行头曾芳觉得简直土的掉渣。
“妈，你不用帮我挑衣服，这个搭配已经过时了。我还是随便点，日常点的样子好些。”曾芳脱掉大衣，往自己的屋里走。
“芳芳，你爸说这个小伙儿比较老成，喜欢端庄大方的。你相信妈的眼光，这身衣服保准她喜欢。你的衣服都太休闲了，看起来就不怎么端庄。”
“怎么不端庄呢？如果非得勒着自己装淑女，那这样的关系长久不了。相亲就是看看对方是不适合自己，您就别管了。”
“不行，这次你听妈的。保准成。”李玉华十分坚持。曾芳无奈穿上老妈精心搭配的淑女装，又按照老妈的意思挽了一个发髻，他自己觉得活活老了5岁，可是李玉华看着满意，眉梢眼角都露着笑意，满意的将女儿送出了门。
曾芳比预定的时间早10分钟到了见面的地点，太平洋咖啡。约在晚上还在咖啡厅见面，曾芳没见面就已经觉得这人刻板的严重。还好她一向秉持不见人不给人下定义的习惯，当然有的人即使见面感觉不好，她也不会立刻给这个人下不行的定义，总要试试才知道，万一有个反常的呢，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找到归宿的机会。
已经是六点四十了，曾芳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二十分钟，相亲的人还没有出现。她看着街上形色匆匆的路人，心里也像几千只蚂蚁急行军一样，焦急繁杂五味杂陈。正心急的看着窗外，忽然一个身材中等，乍看之下足有四十开外的中年男子来到桌边，欠身问道：
“是曾芳女士吗？”
“哦，我是。”曾芳有些惊讶，这和她想象的和父母口中的叙述的相差有些大。她坐在位子上愣了两秒，赶忙招呼对方坐下，一时也忘了起身。
“我是张建。你好，今天单位临时有点事，出来的晚了一点。不好意思。”
“哦哦，没关系，没等很久。”曾芳客气到，但表情管理就不由她的心了，她皮笑肉不笑的坐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平时都这样打扮吗？”叫张建的男人毫不掩饰的上上下下的打量曾芳。
“哦，平时上班不这样。不瞒您说，今天也是我妈硬让我穿的。”她觉得对方说话的语气透着一点挑剔，不是很满意的样子。曾芳也不住的撇嘴，她还没挑剔呢，这超厚的眼镜片配着油腻的头发，明显提高的发际线，说他是油腻的大叔已经很给眼前男人留面子了。
“你有。。三十一岁？”张建试探的问。
“三十二岁，已经过了生日。”曾芳语气有些冰冷。
“哦，我说你别不高兴。你这样的打扮有些老气。”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眼镜。“你有一米六五吗？”
“一米六六。”曾芳回到。
“能站起来给我看看吗？我妈在身高的问题上很在意，我有一米七八，刚刚进来的时候你看到了。”
曾芳忍了又忍，觉得不能让介绍人太难堪即使心里已经对今天的相亲抱定了不成的想法，还是站起身，极不情愿的多看了男人一眼。让她又十分无语的看见了男人头上稀疏的头顶，不由得心里一阵翻涌。
“你也没吃饭吧。我就不点了，其实我不喜欢咖啡，你应该看的出来我是喜欢茶的的那种类型。”男人得意的笑笑，像是说出了自己的不凡之处一样。
“没吃，那就走吧。”曾芳硬着头皮想到前几天二婶和妈妈对自己的劝导，男人过日子是把子好手就行了，外貌什么的真的不重要。
“那好。走吧。”男人率先起了神，径直走到门外。曾芳无奈，小步跟了上去。
“离这儿不远有家铁锅炖，我们就实在点，饭点都饿了，况且我们这个岁数也没必要弄些没有必要的环境，实惠好吃才是正道。你说对吧。”
“好，可以。”
两人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走了十几分钟，曾芳在妈妈的受益下只穿了大衣，因此这十几分钟的路程让她格外的煎熬。进了饭店，曾芳的鼻子冻得发红，她轻轻的拿起餐巾纸擦擦鼻涕。男人丝毫没有注意曾芳的举动，眼镜都被白雾覆盖，也没征询曾芳的意见，直接点了排骨锅。
两人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都有些拘谨，不知和对方说什么。菜一上来，张建就招呼曾芳动筷子，自己已经急吼吼的伸出筷子夹起一块儿排骨，大口的吞吃起来。
“你别看这家店环境一般，味道可好了。菜价可不便宜，你不要觉得我是图省钱才来吃这个。冬天吃这个最好吃最暖和了。”
“嗯嗯，是。”曾芳看着一锅油汪汪的排骨和粉条，褐色的芸豆也泛着油光，不自觉的又往男人的头上瞄了一眼。
“我妈也喜欢吃这个，我从小最喜欢的就是排骨。你是档案局的吧，平时工作忙吗？”男人一边不停的嚼着饭菜一边和曾芳说话，嘴里的碎末隐隐有飞出的架势。
“还行。”曾芳将碟子拿的稍远些。
“你有房子吗？我去年买了一处房子，现在还没交钥匙。贷款买的，我想找个可以和我一起奋斗还房贷的女人。”
“哦。”
“我爸妈身体都很好，家里房子有160多平，四室。我妈说将来我们一家人加上两个孩子也能住的下。现在来看我妈的眼光还是准啊，清西的房子现在都翻了一倍了。”
“是吗？”
“是啊！我妈虽然上了点年纪但看人看事都特别准，以前她不喜欢我交往的一个女的，果然这个女的去年也离婚，幸好幸好不是跟我。”
“哦，那还真是万幸。”曾芳越发觉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平时也这么安静吗？介绍人说你性格活泼开朗啊！我不喜欢太闷的女人，一家人要生活在一起，不能有个闷葫芦。”
“哦。”
男人看着曾芳的脸色，撂下了筷子。觉得十分扫兴的样子。“我们单位的人都结婚挺早的，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单位非常难进，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各个都是精英。我的择偶标准倒是还行，我妈喜欢的最重要。”
“看不出来你这么尊重你母亲。”曾芳有些揶揄。
“当然，我妈在我家的地位可不一般，毕竟我爸今天能当上副校长，有我妈一大半儿的功劳。”张建的双眼迸射着光芒。曾芳没说什么，她知道妈宝男是要不得的。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男人继续发问。
“没有，我就宅在家。”
“哦。”男人察觉到了曾芳的冷漠，皱皱眉头也不在说话。
两人在沉默的氛围中默默的吃着饭，男人不再试图说话，曾芳更加不知道和眼前这样一个人还有什么好聊，出于礼貌她没有离开，只是希望这顿饭可以早一秒钟结束。
“吃好了吧。我们走吧。”男人询问了曾芳，起身结账出门。
“我一会儿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男人一出饭店，立刻丢下这么一句，缩进羽绒服里飞也似的跑了，留下曾芳一个人有些发愣，寒冷刺激她明白过来，原来这人也没看上她。
被这样一个男人拒绝让曾芳感觉更加的挫败，虽然她第一眼就没瞧上这个男人，但当看见男人小跑离去的背影还是让她七窍生烟。她突然不想回家，不想回去接受母亲不停的盘问，更不想看到母亲希望落空的神色。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冻的她的心都缩成了一团。
“喂，姐。你在家吗？”晚上8点半，曾芳给曾茉打了电话。
“没有，刚刚开完会。还在公司。”曾茉的声音透着一丝疲惫。
“我去你公司找你吧，不想回家，我请你吃韩山城吧。”
“又相亲了？”曾茉不是第一次接到曾芳相亲失败后的电话了。“你就没有其他朋友陪你喝酒吗？这次又是什么人，我先声明，我不接受你喝多。”
“就是心里烦不想回家。”曾芳声音越发疲惫。
“好吧，你来吧。”曾茉也不想这么早回家，昨天和老妈吵架后两人今早一句话也没说，蒋美兰也没在下班前给她打电话询问晚饭的情况。
姐妹二人坐到韩山城的小炉子边盯着炉火各自想着心事，其实两人都很失落。
“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么想结婚怎么就遇不到合适的？”
“你应该找曾荌陪你，我实在懒得和你说这些浪费精力的话。”曾茉叹气。
“看着我的那些同学一个个都像按照计划表一样该结婚就结婚了，该生孩子就生孩子了。我怎么就在起跑线上来回磨蹭呢。”
“缘分难讲。更准确的说，我觉得你的婚姻观有问题。你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现在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状态。好男人看见你眼冒绿光吓也吓跑了。”
“那姐你呢，你为什么不想结婚。”
“我没自信也不勇敢。”
“你还没自信？”
“是没自信，没自信可以很好的平衡生活，可以为别人奉献自己。”
“哎，也不一定是奉献自己，就是两个人组成一个共同体一起努力。”
“那也得找到合适的人组成共同体啊。”曾茉感叹。
“不试试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我其实姿态很低，什么样的人我都愿意相处看看再决定，但就是这样！”
“钱钟书先生说过，爱一个人应该是遇见这个人之前你没想过要结婚，遇见她之后你确信这就是陪你度过一生的人，结婚后从没后悔和她结婚。”
“我是没有这样的命运遇到这样的人。”曾芳感叹。
“人生很长，你心太急，结论下的太早。”
“姐，你是不是一直在等这样的人？”曾芳突然好奇的问曾茉。
“我是给你普及婚恋观，婚姻和我无缘。下一话题吧，我已经厌烦总是谈结婚结婚，回家和我妈掰扯，和你也掰扯，浑身都不舒服。”
两人在烤肉店坐到接近十一点，才各自怀着不愿面对母亲的忐忑心情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