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这一声,喻文墨已经快虚脱了。
可,还是没有人伸手。
却见路瑜在人群中快速走了过来,周围的人,都主动的给他让开了路。
依旧是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不咸不淡的语调,路瑜,——这个身着墨青色衣袍的翩翩公子,却是第一个朝她伸出手的人:“手,给我。”
她一只手紧握着匕首 ,以免她们再次沉下去,另一只手紧抓着那位姑娘的衣袖,哪儿还有第三只手?
喻文墨虚弱的笑了:“这次,换你主动……行不行?”她用着气若游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说着。
“……好,抓稳我的手。”路瑜抿唇,腰间几乎是抵着木栏杆,用双手抓住了喻文墨的手,将她向上提。一点一点的往上挪动。
喻文墨深深的看了一眼满目认真、额头上已然起了一层薄汗的路瑜,和冰冷刺骨的湖水全然不同,这双手真的……很温暖,和他这个人冷冰冰的外表,很是不一样呢。
两个人的重量可不轻,路瑜好不容易把喻文墨拉了上来,两只手都快拉抽筋了。
喻文墨一上岸就虚脱了一般,像死鱼一样躺倒在软趴趴的草地上,呼,空气入肺,把刚才的窒息感,总算是赶走了一点点。
侧头,看了一眼身侧自己仍然拉着的姑娘,她伸手探了探那人的呼吸,倏尔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气儿。”这人没白救。
“小姐、小姐!”
惜春那小丫鬟,待喻文墨她们一上岸,就屁颠屁颠的奔了过来,扒开层层的围观人群,趴在她家小姐身上,像哭丧一样止不住的流眼泪:“小姐,小姐呜呜……”
“大家让让、让让。”此时,不知是谁适时地喊了一句,“大夫来了,大夫请来了,快让开,让大夫给袁小姐医治。”
于是乎,救了人都大英雄喻文墨,成功的被忽略到了一边,而她救上来的那位姑娘,被一群人簇拥着忙前忙后。
喻文墨只觉得,好累。
特工那不知道沾了多少血的手,天天杀人已经到麻木的喻文墨,居然还会救人,救个人还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到虚脱的地步,这事儿若是被组织里那群家伙知道了,还不得笑死她?喻文墨缓缓地闭了眼帘,突然觉得心底有些委屈,可能是湖水尝够了吧,感觉咸的跟泪水有得一拼。
是了。组织里那群家伙怎么会知道呢?她……怎么可能再回去啊。
突然,一阵阴影罩了下来。
生来就强的警戒心和敏锐的反射弧,让喻文墨下意识的睁开双眼,却见一张放大的俊脸,活生生呈现在自己的眼前。这么近的距离,他们甚至连彼此有几根睫毛,都可以数的清楚。
当然,喻文墨不会真的傻到去数。
倾身正盯着喻文墨瞧的路瑜,见喻文墨突然睁眼,他只是微微一愣,旋即淡定的撇开眼去,微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的正经:“你,不是说你不会水的吗?”
“呵……”
喻文墨低低的笑了,眨了眨湿漉漉的星星眼,她的眼睫毛上,还沾有些许水珠,笑道:“我是不会水,但是我会救人。”
路瑜见了喻文墨的笑颜,一时竟被晃了眼睛。奇也怪哉,这丫头明明长得那么瘦,跟皮包骨似的一点儿美感都没有,怎么笑起来却偏偏……这么好看呢。
路瑜突然朝她伸出手,就像刚才一样,说了句:“做朋友吧,说不定我们很合得来呢。”喻文墨有些懵的眨了眨眼,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尔后,她非常轻的笑了一下,就像须臾间花开的初春,“那么,“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喻文墨,喻世明言的喻,舞文弄墨的文墨,请多关照。”
她握住了他的手,借着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站了起来,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走吧,去看看那位姑娘怎么样了。”言罢,便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
路瑜却犹然伫立在原地,怔怔的盯着自己方才,牵过文墨那只手的掌心出神,似乎是在回想方才软软凉凉的触感。
原来女孩子的手……都是这么软的么?
突然,一道从人群中爆发出来的声音,唤醒了路瑜神游的思绪。原来是围着那位姑娘的人群中,传来的一阵哄声,丫鬟惜春喜极而泣,止不住的喊道:“太好了,小姐醒了、小姐醒了!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咳、咳咳……”
那位姑娘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双眼在此刻还有些不适应,这刺眼的阳光,她微微眯了眯眼,却恰好和喻文墨投来的视线,对上。
四目相对间,喻文墨怔愣,姑娘却蓦地冲着她微微一笑,“谢谢你,救了我。”
这声音很小,很细,很虚弱,轻若未闻。身旁站着的人都难以听清,喻文墨却破天荒的一字不落听进去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异于常人。
至少这六个字,在这一刻让喻文墨觉得,这个姑娘是值得她拼命去救的。
管家在此刻适时地说道:“大家都散了吧,各干各的活去,别看热闹了散了散了啊。”
迎着四散的人群,逆行。
喻文墨亦步亦趋的走到她的身侧,缓缓地蹲下身来,笑着道:“你可还好?”下次,可别那么莽撞的,踮脚去够水上的线了。
姑娘点了点头,坐起身来,捋了捋湿漉漉的发髻,拉住了喻文墨的手,却道:“惜春。”她给惜春递了个眼色。
“是,小姐。”惜春当即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入了喻文墨的手中:“这些银子,当作我家小姐的谢礼,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嗯不了,这银子还是……”
喻文墨正想推辞,惜春却开口发声道:“这是我家小姐一点儿的小心意,姑娘就收着吧,我家小姐啊是员外的千金,不缺钱的。”说着,惜春眼神还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喻文墨衣服上的补丁,眼神中的隐含意思,不言而喻。
“惜春,不可多嘴。”袁瑰嗔道。
“员外千金?”喻文墨一噎,没想到她竟然是!
“是的。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袁瑰笑着说道,“改日,我好亲自登门道谢。”
“不、不用了。”喻文墨现在面上的笑容,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若是让袁瑰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还不得翻了天,“那个,我记起来还有点儿事,先走一步。”
然而,世事总是事与愿违的。
“袁瑰姐姐。”
当路媛的声音传入耳中、渐渐接近的时候,喻文墨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只浮现了三个字“坏事了”。
本来三个人刚好够,路媛却硬是凑了过来,登时就显得有些挤了:“袁瑰姐姐你怎么样,可有受惊?管家已经把大夫和看热闹的家仆们都打发走了,我们就别在这里干坐着了,还是回屋去……”
“咦,这不是喻文墨吗?”路媛装作不经意的一侧眸,故作惊讶的掩嘴失声叫道。
喻文墨早该知道,自路媛凑过来那一刻起,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发生,前面说了那么多的废话,全是铺垫,最重要的应该是最后一句话才对。呵呵,瞧她这演技浮夸的,模样当真是让人作呕。
“喻文墨?”
果不其然,袁瑰见了路媛的表情,一脸大写的疑惑,问道:“阿媛你怎么这样一副神色,她怎么了吗?”
“袁瑰姐姐,你难道不觉得喻文墨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吗?”
路媛见袁瑰正一步一步的,往她设想的方向走,唇角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面上却状似无意脱口:“就是我哥之前定了娃娃亲的那个未婚妻,俞氏文墨啊!”
“什么!?”
袁瑰猛的站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喻文墨看:“你,你是瑜哥哥的前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