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王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边女儿才刚上路没几天,就又收到小厮来报,说喀则尔的车队被人劫了。
“哎呦!真真是作孽呦!我早说派些人去护送,那黑心的皇上偏不让,还非说什么怕喀则尔的人疑心,我看呐,他就是嫌我女儿死得不够快!”忠武王气都喘不匀。
旁边的随从一边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劝道:“王爷这话可别乱说,一来不吉利,二来小心隔墙有耳,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不妙了。”
“我管他听到不听到?既然他如此不顾我女儿的死活,不顾与我的手足之情,我还忌讳着他作甚?大不了鱼死网破!”
随从见自家主子气得发昏,只能先劝他先派人将贺福清找回来才是正事。忠武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女儿还生死未卜,便急匆匆吩咐人去寻。随从这才把厅内闲杂人等都遣散了出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忠武王,道:“这是方才一名小厮送来的信,让交给王爷。他说这是……北怀王送来的。”
“北怀王?老三?他送信给我做什么?”
“属下不知,那小厮将我拦住,把信递过来,只说是北怀王差他送来的,便没了踪影。”
忠武王从来都站在贺迎那一队,更因为贺逐亲母早逝、其本人又不求上进、不学无术,便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也就是贺逐刚入朝参政的那些日子,在前朝崭露头角,赢得了朝中一片赞赏,忠武王才真正将这个三侄子视作了威胁。可造化弄人,原先忠武王最看重的贺迎,最后居然成了要将他女儿的大好前程亲手葬送在喀则尔的凶手之一,当真是让人心寒。
忠武王收回思绪,见四下无人,这才将信拆开来。
姆可儿还在地窖里挣扎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们绑到这儿来?”那蒙面人果然是好手段,竟将她姐弟二人分开来关着,即便是想逃跑,在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也很难办到。
“你管我是什么人,老实待着。”
“你小心我父汗来找你算账!”
“放心,天高地远。等你父汗知道你被我绑了再找到这儿来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
“你无耻!”姆可儿朝他的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觉得不解气,无奈手脚又被绑了起来,只得倒在地上撒泼似的打了几个滚。
因喀则尔来京的队伍已经出了城,大抵不会再生什么事端,贺逐便将监视在喀则尔的手下召回。这帮将士,在回了北怀见到贺逐后,一个二个都支支吾吾,倒叫贺逐来了兴趣。
“说吧,在喀则尔都碰到什么事儿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贺逐用玉勺搅和着沈归晏刚给他端来的莲子羹,看上去心情愉悦。
吴昊站在贺逐身后,见自己的部下一个个都扭捏起来,斥道:“我平时就是教你们这么娘们儿兮兮的么?王爷问话呢,快说!”
一位年纪较长的先开了口:“王爷,属下们临走的时候听说......听说喀则尔的王子和公主,还有福清公主,都被半路劫走了。”
贺逐漫不经心地问道:“劫走了?谁劫的?”
“还未经查探,暂时不知。”
“这事儿有什么有趣的?也值得你们这么难以开口?”
“不不不,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贺逐放下手中的玉勺,正襟危坐,道:“那便说,本王又不是妖怪,你们怕什么?”
“是......是属下们不小心在喀则尔王后的书架上发现了一封密信。正是当初向喀则尔通风报信,透露沈将军行踪的密信。”
“哦?可有带回来?”这下贺逐彻底来了精神。他早就料到沈将军中了敌军埋伏而战败一定是出了奸细,如今却连证据也找出来了,晏儿如果知道了定然会十分高兴,终于可以给她爹洗刷冤屈了。
“王爷您先别急着乐,这封信上的寄信人是......是当今太子殿下。”
贺逐着实有些震惊到了,他原以为贺迎只是为争抢皇位而爱在朝野之中玩弄权术,但贺迎竟不惜为了自己的野心而通敌卖国,这他倒真没想到。
连吴昊都觉得不可置信,诧异道:“你们确定没看错?污蔑当朝太子可是要掉脑袋的。”
“属下们已经反复研究过了,这上面盖的就是太子的印。王爷和将军,还是自己看看吧。”这将士说着,便将密信交给贺逐。
贺逐看过后笃定地说:“这是太子的笔迹。”当年皇上夸贺迎小小年纪写得一手好字,便将贺迎抄写的几份诗词送给各宫子女学习。贺逐对此不屑一顾,还亏得敏妃拦着才没将此撕毁。贺进倒是真天天捧着仔细研究了起来,贺逐去找贺进玩儿的时候曾见过几次,又因他打小便记忆力好,这便一直记了下来。却没想到还在在北怀再看见贺迎的字。这卖国可不是小罪,若是让皇上与满朝文武知道了,饶是贺迎再如何受宠,皇上也包庇不了他了。
吴昊见贺逐语气如此坚定,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问道:“那......王爷,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虽然几番陷害本王,想要将本王斩草除根,但他的为人,本王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太子虽心术不正,爱在朝中拉帮结派,但本王倒是觉得,这通敌叛国的事儿,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再者这封信,也有些疑点,如果太子真的要向喀则尔通风报信,何至于蠢到将自己的私印大大方方地盖在上面给人留下把柄?”
贺逐说这话并非想以德报怨,开口之前他便想到此次是一个扳倒贺迎的好机会,只要贺迎到了,皇上也就没了寄托,整个大齐都将被他收入囊中。只一点,他明白他与贺迎绝不是同一类人,所以明发现疑点还一意孤行要将贺迎污蔑告发的事,他不想干,也干不出来。他想要的,是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打败贺迎,他要贺迎亲口承认他做过的错事。
众将士听了却是感动万分,吴昊对贺逐也更加信任了。
“王爷一向与太子不对付,还屡次造太子暗害诬陷,被封到这北怀来也是太子一手促成的。太子这般对王爷,王爷却还能如此理智地为太子说话,实乃真正的仁义之人。不过属下建议,还是将此信交给皇上,要求开堂审理,才是最为公道的。”
吴昊这番话说得涕泪涟涟,给贺逐听得头皮发麻,真是没想到武将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吴将军所言有理,但本王认为,此事因当按下不报。”贺逐笑得阴森,解释道:“如果此信真为太子所写,那还要好办些。但倘若是他人偷了太子的私印又模仿了太子的笔记蓄意栽赃,就这样大明大方地在公堂之上审理,恐怕只会打草惊蛇,让背后那人警觉起来。”
“那王爷的意思是?”
贺逐一副嫌弃的表情看着吴昊,道:“你想想背后那人能拿到太子私印,又能掌握沈将军行踪,定然是手眼通天,颇有几分手段的,肯定不好对付。所以我们自然得先留着,暗中调查,再引蛇出洞,知道了么?”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
“好了,快去做事吧。本王要去瞧瞧我家娘子了,唉,太黏本王了,一刻也离不开,作孽啊。”贺逐站起身背着手晃了出去,压根没看见身后一群将士鄙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