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梦里梦到一个人,笑着醒过来。
东方曜好久好久没有做过梦了。
不,应该说是没做过好梦了。
沉睡了将近五百年,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到,父亲是如何将他丢弃,漫天的大雪,他避无可避。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结果父亲又将他捡回去。
捡,确实是捡。
没有半句解释,没有半分抱歉。
他以为,只要自己乖巧懂事,或许他就不会再被丢弃了。
那是他当时唯一的愿望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如果父亲能够将对姐姐的爱,分给自己一半。
不,哪怕只有两层,他也可以开心好久。
期望,失望,期望,又失望……
反反复复多了,他就不再奢望了。
他只求自己能够安稳生活。
他从小就遭受了无数道厌恶的目光,但那其中最伤他心的还是来自家人的厌恨。
母亲,是父亲在世上最爱的人。
他也是无意中听别人说起的,母亲,为了救他死了。
所以父亲恨他也是应该的。
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吗?
父亲恨他,是因为对母亲的爱,他理解。
两千岁那年,他差点死在长姐的利爪之下。
因为,他要继任狼王了。
而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她本可以和他直说,他本来也不想当个人人都厌恶的狼王。
他处处忍让,她招招致命。
是蓝玉,及时出现,为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父亲没有怪罪她,没有安慰他。
从那时起,他就发誓,此生不再将心交付,此生不再需要家人。
于是,他就成了电视剧里的“青春期叛逆少年”。
他的体内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他之前无欲无求,这股力量便没有作用。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朋友。
这时,那些人才开始认真地看着他,甚至仰望他。
那些人里,包括了父亲。
蓝玉是他师父的儿子,也是他唯一的朋友。
他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必当舍命相护。
千机家的独子,千机代,却害得蓝玉丢了半条性命。
他去找他讨要说法,却得来一个“他要挡在我千机家罪人身前,我也别无他法。”
罪人,罪名都是他们安的,人也是他们伤的。
“你治的罪,你打你的人——”
“我的人,你也敢动!”
他一气之下,重伤千机代,让他也尝尝只吊着一口气的滋味。
朗月山下,他也受了重伤,父亲连夜赶来。
他以为他是要询问他的伤势,结果却是来问责的。
还带了一个人,无极天尊。
自此,他被封印在朗月山下,三尺洞天之中。
若是他不引魂入梦,则要日日夜夜承受冰封锥心之苦。
他的梦,让他不知是在梦里去见那个将自己丢在雪地里的父亲,还是醒来恨这个将自己冰封的父亲。
或许,不该叫他父亲。
他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他冷冷一笑,“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从此,天涯陌路,别怪他相逢之时,拔刀相向。
破封之日,带着所有的恨,再次找上了千机代。
却没想到,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手下败将。
武艺和内力精进了不少。
两人打成平手,也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但对他来说,没有赢,就是输。
只是,遇上她——李依洛实在是一个变数。
她是一个普通人,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或许正是如此,他才羡慕她吧。
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简单又平凡,但却温暖又幸福。
他已经想不起是贪恋温暖的房间,还是贪恋温暖的她了,他暂时留下来的原因。
他能感受到的,她对于“殿下”的那份爱。
同时,也感到疑惑,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很,却有无缘无故的爱吗?
她的抚摸,她的笑容,她的问候,她的关心,都像是一场虚假的梦,美好得不像话。
如果,再多了解他一点,就会改变吧,和其他人一样,用那种眼光看他。
他有时也会这样想,但看着她的时候,这种想法又会消失不见。
不是人生第一次打雪仗,但这么开心的还是第一次。
小时候,想和别人一起玩,却总是单方面被砸。
他便再也,不想加入这样的游戏,他一点也不快乐,他不想勉强自己。
但是,为什么看到她会心软?
为什么打雪仗会很开心?
为什么奶茶那么好喝?
为什么药一点也不苦?
她又在对他笑了,他是不是也该对她笑?
李依洛低下头,看见脑袋趴在自己腿上的殿下,咧开了嘴,像是在笑。
“该不会梦见鸡翅了吧?”这么开心?
无情地拍了一掌他的脸,“醒醒!殿下,再睡下去天都要黑尽了。”
睡梦中,东方曜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
下意识地捂住被打的地方,耳边又是熟悉的声音。
当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她刚刚打我脸了?
第二反应是:我刚刚梦到她了?还笑了?
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是多少,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没有笑过,会忘掉的。
难道是因为遇到她之后,她一直在笑,所以才不那么陌生?
这两件事都让他受到了冲击。
“今天吃什么啊?”李依洛自言自语,站起身,甩了两下腿活动一下。
然后走向了厨房。
东方曜叫着跟上去了,这女人越来越放肆了?
现在都敢动手打他的脸了?
李依洛也没在意他的嚎叫,以为他刚醒过来,有点起床气。
她打开冰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草,我鱼呢?”她将烤鱼盘端出来,轻飘飘的。
这手感……她昨天端进去的时候明明还挺重的。
这鱼应该还是有一半的,挺大一只没吃完,她还想说今天当午餐。
但中午殿下没醒,她也懒得动,就没吃。
现在这是啥情况?
她连忙抽出一双筷子,在里面翻了翻。
“真没有?”她昨天没有喝酒……不会记错吧?
东方曜不说话了,乖乖蹲在边上。
不就是条鱼吗?大惊小怪的……
李依洛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难以解释。
她看向了殿下,他正乖巧地蹲在她身边,抬头用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你这么乖,一定不是你!”将烤鱼盘放在了桌台上,她摸了摸殿下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