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家族,可以说是一个属于这片大陆逝去的辉煌的缩影。第一代家主堂吉诃德—合德,亦可以称之为一代传奇。
农民出生的合德很早便父母双亡,只留下一个妹妹与他相依为命,为了照顾妹妹,十二岁的合德展现出了非凡的毅力,披星戴月,让周围的成年人们都感到无地自容。合德十五岁那年,艾兰国大主教途经此地,听闻了他的故事,便将他收为门徒,可此时大主教已经年迈,许多人觊觎他的权势,同时,恨屋及乌,合德也受到了排挤,但合德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他努力读书,苦练武艺,在同时期的门徒里十分出众。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主教在合德二十一岁那年撒手人寰,合德也因为没有了靠山而被逐出教廷。
“那接下来就应该和王子复仇记一般,合德在经历了一系列历练之后,回到教廷,拳打教主,脚踢叛徒,继承正统,对吧。”在堂吉诃德庄园的一处木椅上,薇薇安和李牧之等待着堂吉诃德现任家主唐吉的出现。
“那是童话故事,而非现实。”
“有妹有房,父母双亡,这种展开,怎么可以没有复仇?”
“刚才我给你讲的是现实删减而成的童话,要知道,大主教收合德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合德,而是他的妹妹。”
“嗯?”李牧之虎躯一震,他和他的腱子肉都惊呆了。
“合德在被驱逐出教廷后,创办了银行,下一任教皇将此银行作为教廷的唯一银行,你说教皇为什么要把这个肥差给他?”薇薇安的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葡萄酒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浪漫的骑士童话到你这里总变得五味成杂,他的妹妹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死了?疯了?我并不在意。”薇薇安抿了一口酒,微闭双眼,微微的呼气,“带你来是正确的,起码能给我解解闷。”
“说不定还能当肉盾,你一只手能把我拎起来吗?”
“我不敢小瞧你的脂肪,这一点我自愧不如。”薇薇安放下酒杯,看着李牧之,面色有些严肃,“我来这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没有反对我带剑时我就已经明白了。”李牧之摸了摸怀里的盒子,有些无奈的笑了。
“你不害怕吗?”
“没有退路的时候,我就不会害怕了,破釜沉舟你应该知道吧。”
“看来当初在树林里你也是抱着这个觉悟和我对话的吧,那不如这样,今天若事不成,你必死无疑。”薇薇安面带着微笑,可这微笑让人胆寒。
“你,我,你。。。。。。唉。”李牧之无奈的摸着自己的额头,真的有点脑壳疼。就不该耍帅,说那么装的话,眼前的这个女子又不是galgame的女主角,哪来的些许温柔?
就在李牧之低头懊悔时,堂吉诃德庄园的高台突然亮了起来,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人站在高台之上,手里举着一杯葡萄酒,他扫视了一眼台下的众人,目光在薇薇安这里停留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薇薇安身边的李牧之,便微闭双眼,深呼吸。
“感谢诸位能赏光前来寒舍参加百叶兰会,今晚,好酒好肉,大家尽情欢腾吧!”台词简短,乏力,似乎台下的人对他来说微不足道。
“这就是堂吉诃德的家主唐吉吗?”李牧之低声问道。
“嗯。”
“你这三公主地位还真是卑微啊。”李牧之低声说道,一个没落的富商家族的宴会,只能请来各家族的纨绔子弟,可这样的请帖也发到了薇薇安手中,足见是一种怎样的侮辱。再者而言,薇薇安为了见他一面都必须委身参加这个宴会,这本身就已经很卑微了。李牧之故意说出来,也算是对之前薇薇安的威胁的报复。
“嗯。”薇薇安低声的回应,然后一言不发,出奇的安静。
“我应该没有低估你的抗打击能力吧。对不起。”李牧之有些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贬低。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薇薇安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将杯子狠狠地丢给李牧之,“我们走吧。”
真生气了呀。。。。。。李牧之小心翼翼的放好杯子,抱着盒子赶忙跟在薇薇安身后。
唐吉独自坐在高台上,看着薇薇安和李牧之向他走来,他身边的侍者看向他,而他只是微微摇头。当他看到薇薇安足够近时,便起身张开双臂,微微鞠躬,“啊!欢迎您的带来,公主殿下!”
“我才该感谢您的邀请,堂吉诃德庄园的繁华让我大开眼界。”薇薇安没有回礼,只是象征性的环顾四周。
“殿下折煞在下了,如今的堂吉诃德庄园,除了这些冰冷的石头,树木,还剩下什么呢?”唐吉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急不可耐吗?李牧之明白,唐吉所说的那句话,便是他开出条件,方才,他从薇薇安口中得知,教皇已经将教廷的银行交给了其他人,唐吉已经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还剩下很多,比方说这些客人,这些侍者。”薇薇安自顾自的坐下,看着唐吉,“您在邀请函里所说的,您的诚意,让我很感兴趣。”
哇,这两人说话要一直这样吗,这么委婉吗?
“我是一个银行家,银行家开出了支票必须要兑换,这是我们的基本准则,可还是有例外的。”唐吉也坐到了椅子上。
“那就是银行破产。”唐吉说着,为薇薇安满了一杯葡萄酒,也为自己满了一杯。
“那该怎么才能避免破产呢?”薇薇安端起酒杯,微微摇晃,杯子里的酒落在木桌上,发出嘶嘶的响声。而此时,周围的几个侍者也开始渐渐靠近。
“有人给了我一个选择,”唐吉端起酒杯,与薇薇安碰杯,“我们共饮此杯,堂吉诃德银行将继续作为教皇的银行而存在。”
“哪怕我是艾兰国的公主?”
“我已经别无选择,我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而艾兰国,还有选择的余地。”唐吉苦笑着,看向李牧之。
“我的下人和我说,这位孟洛德男爵有礼物要赠送给我,是一把宝剑对吗?”
“在我的家乡有一个故事,家父嘱托给我要将给您听。”李牧之将手里的盒子放下,走到薇薇安身边,夺过酒杯,将“酒”泼了出去,酒洒在一边的草地上,发出刺鼻的味道。他不顾薇薇安有些惊讶的眼神,自顾自的坐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即将亡国的太子,派出了一名刺客,去刺杀敌国的君主,这位刺客将剑藏在一副地图之中,在那位敌国君主看图之时,图穷匕见。”
“然后呢?”唐吉微微摆手,靠近的侍者们停了下来。
“然后,取决于您的决定。”
“什么意思?”
“我是个傻人,说话不会那么弯弯绕绕,如今看来,您受人之拖,来刺杀薇薇安殿下,想必委托人也定是权势滔天,但却也动不得薇薇安殿下,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处理,对吧。”
“请继续。”
“刺杀公主殿下,您和您的家族必定会受到牵连,最起码,在艾兰国你无法待下去,但其他国可不一定。您还说,刺杀成功之后,您的家族可以继续作为教皇银行而存在,所以,那位大人的身份,也可想而知了。”
“不错的推理,请继续说下去。”唐吉放下酒杯,看着李牧之。
“在我来这里之前,我一直认为您的家族是这片大陆上最富有的家族之一,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在失去教皇的支持后,仍旧维持着庞大的生意规模,来保证市场对您的银行的信心,但失去的教皇的支持,您的资金链也即将断裂。”
“可以这么说,请继续。”
“教皇与您口头协定,刺杀公主,因为他察觉到,这位公主殿下有驱逐教会的打算,同时,她还是艾兰国的继承人之一,教会不能允许这样一个世俗王的存在,所以要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不错,虽然公主大人表面上支持教会,但教会的那帮人,也都是一帮老妖精。”唐吉看向薇薇安,他脸上带着一丝嘲弄。
实际上,他被教会驱逐银行完全是教会为了杀薇薇安计划的一部分,因为教会的人很清楚,他可以请来薇薇安,并且,他必须听命于教会。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薇薇安终于开口了。
“最开始我以为您是为了我开出的空头支票,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如此。”唐吉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期待。
“很遗憾,我的回答不会让你满意,我可以以百叶城城主的身份任命你为百叶城官方银行,但前提是,你必须缩减资产,将自己的规模缩减到目前的十分之一。”
“那不可能,我的资产,堂吉诃德家族的资产,已经不仅仅关乎我堂吉诃德一家,有数十万人依靠着堂吉诃德家族的贷款维持生计,这些贷款需要数十年才能还清,我一旦缩减资产,这些人都面领着破产的危险。”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作为我的官方银行,不代表堂吉诃德家族作为我的银行,百叶城银行将以一比五的资金,来收购你的贷款,然后你再变卖你的资产,包括这座堂吉诃德庄园,这些加起来,足够填补你的空缺,你也不必宣布破产。”
“你什么意思?这样我堂吉诃德家族岂不是名存实亡!”唐吉有些歇斯底里。
“我不会在意你堂吉诃德家族怎么样,我要你做出选择,是与教皇的空头支票同生死,还是委身于我,去赌一个未来。”薇薇安语气平静,静静地等待着唐吉的回应。
唐吉低着头,陷入了沉思,对于教皇的承诺,他一直都心存怀疑,如今,另个不那么好的选择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犹豫,因为,这是实实在在能得到的,并且,如果三公主当上艾兰国的王,这似乎不太可能,但万一呢?
唐吉慢慢抬头,看着一边的李牧之,“还没有问过了,令尊是谁?”
“我独身一人,不过和你有些距离,干着借新还旧的行当,在出现亏空后,被人追杀,偶然被三公主救下,因为本人善于计算,所以在三公主账下当差。”李牧之为自己编排了全新的身份,这样,他就与贵族儿子告别了。他表情微变,薇薇安正在踩他的脚。
“有趣,你的利率多少?”
“四十。”
“那就是他们活该了。”唐吉起身,背对着两人,“薇薇安殿下,您开出的条件,说实话,让我感到犹豫。”
唐吉挥了挥手,周围的侍者围了上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李牧之慌乱的打开盒子,取出剑,挡在薇薇安面前,肥胖的他笨拙不堪,若不是场合比较严肃,那些侍者,估计要笑了。
“兑换账目,一比三,我必须为我的家族留下一些本钱。”
“你对自己的才能没有信心吗?”薇薇安低声问道。
“我不能再冒险。”
“我不会与任何人谈判,我开出的条件,就是最终条件。”薇薇安这么说着,李牧之冷汗直流啊。
大姐!!!给小人一条生路啊!不带着这么玩的呀!
“殿下一直是这么谈判的吗?”唐吉有些干涩的说着。
“你在我开出的条件上谈判,就已经证明了你的选择。”薇薇安起身,走到唐吉面前,“请记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说着,薇薇安走向侍者的包围,侍者拦住,唐吉挥了挥手,侍者们低头让开,薇薇安径直离开,李牧之紧随其后。唐吉瘫坐在椅子上,有些留恋的注视着这个大院。
堂吉诃德庄园,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