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甜是一个女鬼,对于当年宿舍里发生的事情,她同何宝珍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她或许是破解这个诡奇传说很好的一个切入点。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赵朴不是非要杀她。
但是,已经太迟了。
孙思甜状如女鬼,但在当初事情发生时身为活人。她身为鬼魂时即使能食小儿心肝、本事通天,只要宿舍里的剧情不结束,实力就会受限。
赵朴没有想到来自曲棍球竿的物理攻击会对她有用,她的身体明明那么坚硬。
孙思甜的脖子被打断了,脑袋软软地垂在一边,她漂亮的秀丽的颈项拐了许多道弯。大眼睛里满是慌张,从口腔与鼻腔中呛出血液,咳了赵朴一身。
她已经不能讲话,对赵朴来说失去了价值。
赵朴从她被拧断了手指的右手中拿出她虚虚握住的那把刀。
刀上面的头发已经被甩开了,但是血迹还在。
他想了想,到底是没有一刀结果了她,赵朴把孙思甜的两条胳膊都卸掉,推出宿舍的门,重重踹了她一脚,将她投进黑暗中去。
赵朴把门关好,回身时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起,时间线已经推进到了夜晚。
他走到阿芝的床边,仔细观察散落在枕下的沾满血迹的皮肤与发丝。
皮肤组织很薄,有着明显的毛囊空隙,比人躯干上的皮肤多了些油脂,这是几块头皮。头皮上连着的发丝很长,要比孙思甜与何宝珍的头发长许多,又黑又直又软,这些头发的主人或许十分爱惜它们,这样的一头长发养出来需要四五年。
这是谁的头发?是谁被残忍地割下了头皮?她还活着吗?
赵朴又走向孙思甜的床铺,在她的枕头内发现了六根被藏起来竖立的钢针。
孙思甜床下有一双朴素但整洁的布鞋,赵朴记得他在何宝珍的箱子里曾经见过一模一样但稍小一码的同款。
这说得过去,照何宝珍的说法,她们两个应当是近亲姐妹。家里人会准备两双一样的鞋很正常。
赵朴最后来到尹秀芬的位置,他从尹秀芬床下拉出一口大木箱,箱子里有一个大号的麻袋。
赵朴仔细地翻找了麻袋里的东西,在被层层包裹的一本被捆住的卷成一个圆轴的本子里,找到了几张小额纸币与票据,最后一页,夹着尹秀芬的学生证。
那只是一张陈旧褪色的卡片而已,上面张贴了她的黑白大头照。
理着学生头中短发的女孩直勾勾看向镜头,赵朴扫了一眼,很是平平无奇的长相。
他把从何宝珍篮子里翻出的信展开。
这是一封道歉信。
何宝珍在信里为一个下雨的夜间没有借给尹秀芬自己的自行车使用权而道歉。
何宝珍写了将近一页纸关于尹秀芬雨夜孤身骑车可能会遇到的危险,陈述了将近十条她拒绝尹秀芬借自行车请求的正当理由。
她请求尹秀芬不要生气,并说自己十分后悔当晚没有陪着一起出门,看到尹秀芬伤了右手回来后的自责。
她兴致勃勃地安排了尹秀芬接下来一周的营养恢复餐食,提到明日将会从家中带来尹秀芬最爱吃的干菜饺子。
“我今晚把信放在你的枕下,希望它可以慰藉你的疼痛。”
“请秀芬早日原谅我的过失。”
“我愿意与你站在一起,同你走相同的道路,投身于伟大的革命事业中。”
赵朴把信看完,叹了一口气,他把木桌上的饭盒打开,捡出一个圆滚滚的大肚饺子,掰开面皮,见里面是一团黑中带红的梅干菜,夹杂了少到可怜的珍贵腌肉。
显而易见的,尹秀芬从一开始就打算杀人。
她是一个十分扭曲的人,在这个宿舍里却混得如鱼得水。何宝珍把她当作闺中密友,孙思甜在收到求助时会为她挺身而出,阿芝受到欺压所抱怨她的话会被看作是在开玩笑。
她享受着其它三人带来的便利,又同时去接触马德华等外人,试图利用外力狠狠一脚踩死同寝的三个女孩儿以及她们的家庭。
她起先只是在背地里欺负阿芝,侮辱性的话语甚至会波及阿芝可怜的辛苦的为学校烧锅炉的母亲。
然后她的心越来越大,手段更加高明,她设计了一个圈套,利用垦荒队发起的相关事宜让孙思甜的名声一败涂地。
如果计划成功,一切顺利,不久后的一日,马德华的伙伴们会组织起来把何宝珍以及何宝珍的爷爷送上被群众审判唾骂的高台。
尹秀芬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她内心的敌人。她渴求敌人的灭亡,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尹秀芬处心积虑,在实际动手之前,早已在心中谋算时,将其他三个女孩杀死了无数次。
然而,她的计划失败了。阿芝日复一日的哭泣与抱怨终于引起了孙思甜的正视,尹秀芬再狠毒也无法只手遮天,孙思甜在与马德华的争吵中或者其它事情中,从蛛丝马迹里逐渐发现了她的真实面孔。
她与阿芝联合起来,防备尹秀芬的同时,决心在今晚约见何宝珍,将一切真相都告诉站在尹秀芬身边最近位置的女孩儿。
阿芝依照原计划早早回了宿舍,她或许当时是幸福的,折磨自己的恶人今日就要被剥开画皮,暴露出腐烂的内里。她的痛苦生活就要熬到头了。
但是尹秀芬杀了她。
尹秀芬用刀子割下了她的头皮,在阿芝死后仍然要摧残这个可怜的姑娘,她打算把所有的痕迹全部销毁,阿芝的尸体被藏得很好,她把大部分血迹都处理了个干净,但是仍旧有漏网之鱼。
何宝珍心里挂念着尹秀芬的伤势,她回家拿了餐盒就快速赶回宿舍。
有她在,尹秀芬没有来得及处理阿芝挂在椅背的挎包,还有那把缠着头发的刀具。
何宝珍像是一个单纯的蠢货一样关心尹秀芬,同尹秀芬谈话。但她真的表里如一、心无芥蒂吗?
赵朴假扮尹秀芬套何宝珍话的同时,对方又何尝不是想要在话语间发现尹秀芬的秘密呢?
何宝珍的真心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个女孩儿同尹秀芬朝夕相处,或许早就发现了尹秀芬阴暗面的许多端倪,她只是按捺住了,她想要同尹秀芬做革命同伴,做亲密战友。
垦荒、马德华等一系列的人与事让何宝珍措手不及,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她写下了那封道歉的长信,中间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孙思甜与阿芝对她发出真诚的约见邀请提醒了她,或许是家人发现了与尹秀芬相关的马德华等人背地里筹谋要批斗何司令的事情。
她最终没有如信中自述那般将信交给尹秀芬,而是自己收了起来。
她对尹秀芬的信任已经不似从前了。
何宝珍以为阿芝已经如下午所说早早回寝,她因此特地多带了一盒饺子接济只能啃馒头片的阿芝。
何宝珍推开宿舍的门,只见到尹秀芬一个人和阿芝从课上背回来的挎包,她的心凉了几分,但是面上不显分毫。
她问候尹秀芬的伤情,同后者如往日一般说笑,话语间却带了很多试探。
赵朴不知道她试探出了什么结果,但是何宝珍最终认为尹秀芬是危险的,选择离开。
孙思甜说阿芝下午在课上通知大家今天没有热水了,何宝珍知道这件事,但是因为手伤没去上课的尹秀芬很有可能是不知道的,除非阿芝回来后同尹秀芬聊天说过这些。
何宝珍随意地谈起今日下午课堂的事情,讲了阿芝表姐寄来的信,赵朴扮演的尹秀芬果然仔细去听,一副事先不知的样子。
于是何宝珍走了一步险棋,她哄骗尹秀芬借口打热水而离开逃走。
但是她也死了(这是赵朴尚有疑虑的地方,何宝珍分明骗过了尹秀芬,她为什么会死。),否则她不会出现在这个诡奇传说中。
她死在尹秀芬的手中,化作了同孙思甜一样的鬼怪。
……
王中军按照计划来关上电热水器进冷水管道的开关。
他身上又挂彩了多处,热水几乎无处不在,如果是在煮肉,王中军觉得自己的手脚已经有了4成熟。
他把自己的上衣撕成布条,低头去看,惊喜地发现中英提到的那个管道外部的开关竟然已经锈了七八分,他问弟弟:“是要把这个铁片压紧吗?”
“是的,”王中英肯定地说,“铁片很难压紧,要用布条绑起来。别忘了铁片下面那个头部湿润的突起,应当也是开关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作用,一并把它堵住算了。”
王中军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按弟弟吩咐去做。
五分钟的时间不够每人处理4个热水器的开关,他们需要分两次将水房内所有的开关绑死。
……
“你到底行不行?”季铭眼看着李尧不断调整松针与松枝的摆放,改变钻木取火的角度,让小木棒进行徒劳无功的摩擦。
李尧的手心快被搓下了一层皮,却还是连一丁点火星都没有见到。
“要不你来?”李尧头也不抬。
承担了百分之九十九战力输出的季铭再次踢开了一枝松枝,飞扬的松针倾洒而下,看起来美好的像是童话世界中一场经年累月盼来的大雪。
抵挡的动作只要慢上几秒钟,他和李尧就会死在这场雪里。
因此他只是嗤笑一声,没有回话。
“快了快了……”李尧抿起干涩的嘴唇,绝望地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