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发现了什么。”王中军深沉地说。
此时五个人已经回到了原始根据地——值班室。
长夜将明,第二个晚上他们收获颇丰。
在方才各自所经历的诡奇传说中身上所受到的伤害,都已经复原如初。但是内里的精气神却已经被完全掏空。
那只是女鬼们编织出的梦境,一旦成功醒来,梦境便不能物理伤人。
李尧的烧降下去一点,他身裹室内唯一的被子,蜷在半新不旧的皮质沙发一角,抬起头,双眼半阖地望向天花板。
季铭在他身边抱臂闭目养神。
王中英和赵朴从他们先前在华新超市“捡”来的食水中,挑拣了一部分,他们分发给其他人后,盘腿坐下,对王中军露出了一个静待下文、愿闻其详的表情。
王中军于是满意了,他矜持道:“关于这个宝贵的发现其实也不是不能说。但是,告诉你们之前我有一个先决条件,你们不妨慎重考虑一下要不要答应。”
李尧脑子基本已经转不动了,闻言叹了口气,转转脖子说:“我不行了,考虑不了。”
他和季铭在阳台上陪那株妖异的千头赤松磨了快有一晚上,身上所有长着肌肉的地方都酸疼无比。或许是最后席卷而来的大火与黑烟把他的脑子也熏坏了。他完全不想思考。
“不急,”王中军一脸高深莫测、志得意满,对自己发现的信息十分自信甚至自负地说:“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我等得起。”
“那就先不要说了,”今晚付出了大量精力与体力的赵朴揉揉眉心,疲惫道:“不过你提醒我了,我也有个猜想。”
王中军拿出一瓶纯净水,拧开瓶盖,仰头痛快去喝。
“我怀疑,”赵朴语气平淡地道,“诡奇传说会自动来找我们。”
“噗——”王中军一惊之下,呛咳出声:“咳咳咳咳……”
赵朴觉得对方反应有些过激,他打量了王中军一眼,然后才道:
“这是一场游戏,还是新手关,如果玩家只能借由对学校的知悉程度去寻找诡奇传说,那么对被卷入游戏的某些人是非常不公平的。”
“比如我,”赵朴耸了耸肩,“还有和我非常相似的人,大一入学不久的新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游戏宅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
他想起来什么,顺便指了指李尧:“哦,还有这种初次来到B大的人,我们这些人,对B大的了解非常不足。如果无法遇到季铭这种队友,游戏开始后,对校园内的诡奇传说毫无概念。”
“这种情况下,想要通关,很可能会选择利用我们之前猜测的方式,跟踪并研究管理员的巡查路线,利用游戏规则‘管理员不得进入诡奇传说’这一条,寻找诡奇传说所在地。”
“这样玩家通关难度就加大了。游戏人群被进行了区分,喜欢八卦的人、在学校生活更久的人会具有天然优势,反向人群的通关可能性大大降低。”
“这会是一种软性淘汰机制,一种不可思议、没有理由存在的淘汰机制,它的淘汰结果毫无意义。”
消消乐、贪吃蛇、打地鼠以及形形色色的游戏,如果没有氪金玩家,它的游戏机制应当是对所有参与者都公平的。
农药不会因为你现实生活中是一个运动员或者是一个孕妇而在游戏难度上有所改变。
面对一个花甲年纪的老人,当对方的精力与身体素质同盛年之人相差无几时,即使自然寿命稍短,游戏也不会放任他被无故淘汰。
对B大没有了解的玩家,他们的实力不见得会比“百事通”类型的玩家弱,对各种鬼故事了解少,难道是他们的错误吗?活该接受更为苛刻的挑战?
何宝珍,那个十分奇特的鬼怪,她明显比芭蕾舞女、鸭王等鬼怪更为高级,在某些关于游戏的话题上,她甚至可以同玩家进行交谈。
赵朴回想起她评价自己表现时,叹息他没有发现她死亡真相时曾经说的那句话——“会扣分的。”,认为这是她选择对玩家给出的提示。
她真正想告诉赵朴的是:游戏对玩家人群进行区分、予以奖惩的标准,从来不是玩家背景、年龄、性别等自然属性,应当是——游戏中表现与个人能力。
李尧脑瓜子嗡嗡地响,他反应慢了八个半拍,应道:“啊对,所以里面有猫腻。”
季铭想了想,言简意赅:“玩家对学校诡奇传说的掌握度不一是这场新手关游戏的潜藏bug,它不应当存在,游戏会修正它。”
“没错,”赵朴轻点了点头,“游戏会设法让所有玩家经历诡奇传说,它会把歪倒的天平摆正。”
起跑线不同的情况下,游戏会通过其它的东西,(如给处于不利地位的玩家一双加速的跑鞋,为不应当出现的天然领先者加上负重。)使玩家在过程中获得强制性的公平。
“即使是一个没有智商的婴儿,在死亡之前,也会被动地遇到一定数量的诡奇传说。”
“所以,有些传说是会自己来找玩家的,这是游戏给的保底。”李尧猜测道,“是这个意思吧?”
“对。”赵朴笑了一下,“我是这样想的。”
“还记得第一个夜晚的芭蕾舞女吗?”
李尧迟钝地问:“芭蕾舞女?那个也算吗?芭蕾舞女不是我们主动寻找的诡奇传说吗?”
“是的。”赵朴说:“但是好好回忆一下,我们的主动寻找结果并不成功。”
李尧于是模糊回忆起来:在他们到达舞蹈练习室后,确实没有发现芭蕾舞女的踪影。
是他们推测三张在故事里遇到舞女的时间是深夜于是试探性地留到了午夜12点,芭蕾舞女主动现身与他们相遇的。
原来他们早已经误打误撞地被卷入了一个诡奇传说,只是众人没有意识到,一直把芭蕾舞女的诡奇传说误以为是他们主动发现的第一个。
王中军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赵朴站起来,走到单人床边,今晚的vip贵席、至尊床位、豪华棉絮都属于他。
他“扑腾”一下把自己摔上去,脸朝下埋在还算松软的枕头中。
“我猜的。”
王中军表情更可怕了,他甚至开始咬牙切齿,像是嫉妒又像是遗憾,还夹杂了几分愤怒:“你随便就猜到了?!”
赵朴翻过身来,把双臂交叉着放在脑后,解释道:
“和你们分开之后,我非常确定,我们三个,”他指指自己与李尧、季铭,“没有主动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会使自己被拉入诡奇传说。”
事实上,在进入传说被分隔以前,他们三个是态度一致的保守行动者。他们一门心思去寻找管理员蔡主任,完全是无意之中被拉进了诡奇传说。
更别说留守楼下的王中军兄弟,今夜竟然也在水房几度生死,这样的巧合非人力能为之,只有游戏设定如此这一条合理解释。
所有人,因为这条设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入了女鬼幻境。
“我由此猜测某个特定时机就会出现这样自己撞上来的诡奇传说,”他叹了口气,略带遗憾地说:“可惜的是我当时没有计时工具,不能更详细地研究这个机制。”
“不可惜,我好像记得。”李尧强打起精神接话道,酸软的颈部在沙发靠背上滚了滚,他努力回想起自己最初同千头赤松对抗的英姿,脑海中形成一幅略有符合事实、基本有所出入的画卷:
高大伟岸顶天立地的自己脚下踩着瑟瑟发抖的女鬼,左手拔起一棵绿色的如同藓类植物一般渺小弱势的松树,右手伸出中指,指向头顶高悬的湛湛明月。
他仔细琢磨起月亮的方位,又往前推了片刻,最终得出结论:“应当是夜半时分,月上中天。”
旁听的王中军“噌”一下子站起身来,把大力扭曲的纯净水瓶扔出去,他气愤地说:
“我反悔了,我反悔了!”
“我应该早点说出自己的发现,这个B我也能装。”
他已经对用自己发现的线索要挟几人答应他尚未提出的那个条件这事情不抱希望,颓丧又愤懑:
“现在我还说个P,你们靠猜已经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