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饭的时候,程宣陈问起杨又宁数学课的去向,杨又宁含糊其辞,想要应付过去。
她不敢透露一点黑暗里的体验,莫名的,她觉得丢人。即便只有一丁点儿,也足以让她不敢启齿。
对于杨又宁的回答,程宣陈并不相信,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不可能看不到她想掩盖住的慌张。他侧了侧身,想揭穿她的谎,却被身边人扔筷子的动作打断。
林兆涵看起来云淡风轻,信口胡邹:“我约的小羊同学,打算表白来着。”说着,他看向程宣陈,眼神里透着笑意:“结果发现,我还是最爱我们程狗。”
杨又宁惊叹,虽然都是假话,但大佬显然道行更高,脸不红心不跳也就算了,还能如鱼得水。
看林兆涵吊儿郎当的劲儿,程宣陈一字也不信。可这两人有心瞒他,叫他觉得雾糟糟的。
他瞥向杨又宁,当事人正心虚的低头扒饭,可饭一点没见少。几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胃口,便收了餐盘往回走。
午休时间,杨又宁心里烦躁,没有一点睡意。她瞥了眼身边的位置,擅长茶艺的同桌刚刚哭哭啼啼的请了假。不见了讨厌的人,她心里反倒空落落的,让她不可自控的想到档案室里的情形。
自记事起,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没有什么幽闭恐惧症。或许是吓到了,又或许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
不论各何种原因,一天下来,她都没能说服自己。
程宣陈见她忧心忡忡,在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买了两包奶糖塞到杨又宁怀里。
他只知道她心情不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
转眼就到了周五,沈言一连三天没来上学,杨又宁倒是乐得自在。或许是她的姿态太清闲,以至于流言四起,说她欺负沈言。
隔了两三张桌子,封晓不算收敛的声音一字不落落到杨又宁耳朵里,“你别看她平时和和气气的,心里闷儿坏,柿子挑软的捏呗,除了沈言,就她这身高还敢欺负谁。”
不用回头,杨又宁就能想象到封晓用手比划着她身高的情形,眼底淌过的嘲讽一定要比她的语气还要惹人生厌。
杨又宁回过头,笑得温和:“倒也不必这么小声,实话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的,大声点,不然我怕老程听不见。”
老程听见,才能心疼我,而变得更加讨厌你。
语毕,封晓果然老老实实闭了嘴。虽然表情可怖,但杨又宁并不打算去看。
她和封晓无冤无仇的,可这人总爱针对她。当然是因为这姑娘暗恋程宣陈,把自己当成了假想敌。
程宣陈轻笑,杨又宁向来喜欢自己消化委屈,难得见她直怼回去。虽然用了自己当借口,不过好在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身后。
下了学,王瑛瑛叫住了杨又宁,希望她今天下午能陪自己一起去沈言家做个家访。解铃还须系铃人,她必须得带着杨又宁一起去。
杨又宁十分爽快的同意了。她正好心里窝着火,话都给别人说了,她解释不清。
沈言的家离学校要过两个街道,杨又宁还好奇,离学校这么远,每天上下学方便吗?
等两人到那才知道,沈言已经回到了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而这里的家,只有沈言的父亲和一个年轻的保姆。
沈言的父亲见谁都笑嘻嘻的,更不用提面前这两人,一个是女儿的同学,另一个是女儿的老师。
沈父看起来三十四五,这在一群高二学生的家长里算是很年轻了,由于年纪不大,身材还算挺拔。
他身穿名牌,杨又宁虽然没接触过,但都叫的上牌子。这些牌子多是些商业人士的心头好,可不知道为什么,杨又宁总觉得他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显得极其违和。
沈父招呼王瑛瑛和杨又宁落座,又吩咐保姆端些茶水送上来。保姆刚转身,他叫住她,又吩咐了句:“把我前两天拍下来的红酒也拿过来招待老师和同学。”
王瑛瑛刚要摆手拒绝,沈父一大串问题已经冒了出来。
“麻烦老师和同学亲自来一趟,是不是沈言犯了什么错?手脚不干净了还是辱骂同学了?成绩也一直垫底吧,这死孩子就知道惹我生气。”
王瑛瑛听得一愣一愣,这是亲生的吗,要这样恶言相向。她生怕他又要苛责沈言,连忙道明了来意:“沈爸爸是这样的,沈言已经三天没来上学了,之前给您打过电话,了解到她这两天身体不舒服。我们都很担心,所以今天来看看具体情况。”
沈父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只是越来越僵,到最后变成了十分难看的神色。
“这死丫头昨天就跟我说回学校了,妈的,老子供她吃喝还敢骗老子。”
闻言,王瑛瑛和沈言面面相觑。倒不是因为他隐藏在斯文外表下的蛮横无理,而是因为他的口吻,就好像他和沈言是仇家。
保姆端了茶水送过来,还有一瓶红酒,杨又宁不懂,直觉那不是便宜货。她和王瑛瑛可没什么闲情逸致,心里都害怕的紧儿,哪有家访给人送红酒上来的。
见这情形,王瑛瑛立马给杨又宁使了个眼色,杨又宁会意:“既然沈言同学不在,我和瑛瑛老师再去出租屋看一看。”
“对对对,她一个小姑娘,住在外面多危险啊。况且还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回了出租屋,沈爸爸,我们和您一起找找看吧。”王瑛瑛带着试探开口,试图从这位父亲的脸上看到什么。
未果,沈父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用安抚的语气说:“不急,一会儿我给那边的保姆打个电话。”他顿了顿,转而用假意的严厉责怪保姆,“还不给老师和同学倒酒,就知道站着,跟死肉有什么区别。有一个已经够老子受的了,你可别这样。”
那保姆也是不情不愿,瞪了沈父一眼,看样子是在护食。两人这一来二去,明眼人都能看明白。
沈言的父母离婚不久,保姆显然是沈父的新欢。
王瑛瑛和沈言对视了一眼,虽没说话,但都知悉对方眼睛里的愤怒也是自己所有的。
这情况还不够了然吗?父亲和保姆勾搭,却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
两人没再坐下去,摔门而出。
不管从前和沈言结下过什么仇怨,她们都在此刻释然了。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她或许也失去了选择性格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