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是香珠与一个男子。
只听那男子道：“你的那位明珠姑娘，真是好看。”
“怎么，你看上她了？”香珠似乎有些恼怒。
“我只是随口说说，她再好看，也不如你好。”
“净知道用这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我，”香珠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软糯，“到底是我好心，愿意听你的哄骗。换了她，王氏不得追着扒了你的皮！”
“那个老货！我是大长公主的奴仆，她敢越过大长公主去吗？”
“哟，听你这意思，还真要去会会明珠了？”
“我哪儿敢啊，这不只是说说吗？”
他们嬉笑了一阵，玉露看向芳雨，眼神示意她是否听出来这个男子是谁，芳雨摇摇头，觉得从未听过此人的声音。
“我该回去了。”香珠道。
“这么早就回去了？那明珠姑娘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就是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借着陪她出来的名义才能来这里，现下还得去找找她呢！”香珠嘟囔道，“要是被她知道我出来与你相会，那可就麻烦了。”
“哪有什么麻烦的，我跟七娘提亲，你嫁给我不就是了？”
“呸！”香珠啐了一口，“你是什么好东西，我要嫁去你家，做一辈子奴仆吗？”
男子也不恼，笑了几声，道：“我自己去和七娘提，你且快去找明珠姑娘吧！”
香珠又骂了几句，道：“她说她偷偷去泡暖香池了，要我摘花去她屋里，这雨这么大，若是碰上人可又说不清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二人要走，玉露和芳雨躲在暗处。借着月光，芳雨看到了那男子的面容，暗暗记在了心里。
待他们离去，玉露和芳雨才走出来，玉露看着他们待过的屋子皱了皱眉，芳雨道：“我明日叫几个婆子好好收拾一下，把那些东西都扔了。”
“不急，这样会打草惊蛇。”
“我竟不知这小妮子敢在王氏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芳雨也不愿进那屋子里，皱着眉道，“她阿娘马七变着法子盼她能攀个高枝，她倒要自甘堕落吗？”
“大概是换个方便的蝇头小利罢了，马七经常出府去当姬老太太赏下的物什，又想活得松快些，里外打点是少不了的。”
芳雨听了笑道：“那这打点得也太多了些吧！”
她见玉露没有说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频频打量着玉露的脸色。玉露低头想事，突然发现了芳雨的眼神，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只是在想姬明珠的事，她骗了香珠。”
“骗了香珠？”
“适才香珠说，姬明珠偷偷去泡暖香池了。她大概不太懂，咱们府里守备最森严的就是蓬莱园，连只不该飞进去的鸟都进不去，更何况她一个大活人呢？”
“姑娘说得是，我倒忘了，可姬明珠骗她是为何呢？”
“大抵是知道了香珠私会的事情，想要给他们二人创造见面的机会。但我总觉得，此事大概还跟前几日与马七结怨的莺儿有关。”
“明珠为何要创造机会让香珠私会？”
玉露带着芳雨往外走，适才雨夜游玩的兴致荡然无存了，她低声解释道：“姬明珠心强，她是想当皇妃的。王氏自然也想让自己的女儿攀附高枝，备下的莺儿也算是认真教导出来的，如若姬明珠当上皇妃，莺儿是一定会带走的。”
“香珠也是同她一起长大的，马七那人，自然也不会让她失去这么好的机会呀。”
“这便是矛盾所在，若王氏和姬明珠真想带香珠飞黄腾达去，那为何不像教导莺儿那般教导香珠？适才她连姬明珠如此拙劣的谎话都相信了，可见平日里就是对府内了解平平。一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王府活得下去呢？”
二人一路又沿着竹林回寒潭院去。
清荷院不远处有一片桂园，其中种植数十棵各类桂花树，有专人看管，里面土地平整，规矩甚严，连口水都不让随意飞溅到地上。
因住得近，姬明珠又爱此处桂花香气，就与看管此处的婆子交好，每年能得几小罐的新鲜桂花，晚上没人时也能进来在亭子里坐一坐。
此时她坐在亭子里，莺儿站在她的身后，桂花没有开的雨夜，这里显得十分冷清。
“照你如此说，这香珠和卢三儿的事，倒是很早就有了？”
莺儿点头道：“适才姑娘也听见了，若不是怕恶心到你，之后的话只怕会更精彩些。”她脸上还没好，只是消了些红肿，在晚上看来有些可怖。
姬明珠略一思考，转头换上了笑容，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道：“你是从小与我一同长大的，若论起来，同我也是姐妹一般的。”
她声音十分温柔，带着丝丝的蛊惑，道：“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你与马七之间，我自然是信你。她打了你，仿佛就打在我的心上。可那日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她撺掇着我阿娘，我如何能做得了主呢？”
莺儿沉默着，连连点头，姬明珠又紧握着她的手，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忘记你的，我的荣华富贵都分与你一半。”
夜风带着雨气的湿润和青草的芳香，莺儿被姬明珠的桃花眼盯得打了一个冷颤，她开口应道：“姑娘放心，婢子对姑娘之心永不会变。”
姬明珠满意地笑了，她的眼角朝上飘着，笑起来十分甜美，但莺儿却无心欣赏。
“姑娘，天晚了，这雨好似又大了，我们回去吧。”
她望着雨幕，点了点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道：“不知道二皇子此时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坐在亭子里赏雨夜话呢？”
她想起那时桃花林中的他，俊朗的容貌，挺拔的身姿，她丝毫没有把一边的太子放在眼里。
那日展露的一颦一笑，都是无数个深夜想着他练成的。当他真的站在面前，看到了他赞叹的模样，她才觉得自己以往的时光都没有浪费。
她姬明珠，若不能成为司徒明鸿的皇妃，就该如这雨丝一般，落入泥土寻不见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