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徐姐姐出宫的日子。我带了冬梅,乘上内务府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从凤仪宫出发,到雪阳宫接了徐姐姐和墨兰,便向东门驶去。到了东门,冬梅拿着我的令牌往车外一亮,驻守的禁卫军立刻散到两旁。大门徐徐打开,马车飞快地驶了出去。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城中的主干道上。道路两旁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聊天声、吵架声不绝于耳。徐姐姐掀开帘子望着窗外,叹道:“小时候总听人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当时不理解,现在总算是晓得了。进了那四角天空,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到寻常百姓的烟火气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喃喃自语。
“你看,倒是我不好了。原本想感怀几句,却没曾想触了你的心事。”徐姐姐发现我的不对劲,赶忙笑着说。
“放心吧姐姐,我没事。”看着眼前温柔含笑的温婉女子,我心下稍有几分安慰,不管怎样,起码还有我们姐妹俩相互扶持着。
“娘娘,前边就到徐府了。”车夫在外边提醒道。
“湘儿,我,我好像还没准备好,我有些害怕。”徐姐姐得知快到家了,紧张地握住我的手。
“姐姐莫怕,你这是近乡情更怯,一会儿就要见到徐伯父和徐伯母了。你应当高兴才是。”
马车缓缓停下,我给了徐姐姐一个鼓励的眼神,她点点头,扶着墨兰的手先走下马车。冬梅想要扶我下去,我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再等等。
徐府门口,以徐伯父为主乌泱泱站了一群人。我早就传旨说徐姐姐今日回府省亲,全府上下都出来迎接。
“臣携徐府上下参见婉嫔,婉嫔万福金安。”见徐姐姐下了车,徐伯父的眼中竟有些泪花,可第一时间拜了下去。徐姐姐赶紧一把扶住:“父亲这是做什么,女儿受不起。”
“就是嘛老爷,娉婷是小辈,哪里有我们长辈给小辈行大礼的道理。”徐伯父身边的一个女人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尖细刺耳。如今尚未入宫的时节,她一身厚重的貂皮披风,里面着一件金丝边玫红色袄裙,头上插了三四支金步摇,差点没晃到我的眼睛。
“那个妇人是谁?”我问冬梅。
“回娘娘,那是徐大人的妾室杜氏。”
“杜氏?”我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了这一号人物。原本徐伯父与徐伯母伉俪情深,可是徐伯母生了徐姐姐后,伤了身子,大夫说以后再不能生产了。徐老太太为了徐家后嗣,便逼着徐伯父纳了自己的侄女杜氏为妾。徐伯母的身体一直很虚弱,常年卧床不起,虽然徐伯父处处护着徐伯母,可难免还是会被杜氏钻空子。毕竟她身后的,是掌管中馈的徐老太太,徐伯父出于孝义,也不好时常忤逆自己母亲的意思。
“君臣有别,婉嫔如今是天家嫔妃,礼数不可废。”我正想着,听到徐伯父呵斥了杜氏一句。杜氏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徐伯父一起下拜。
“父亲快快请起吧。”待行完礼,徐姐姐赶紧把徐伯父扶了起来。
“许久未见,娉婷一切可好?”徐伯父紧紧地握着徐姐姐的手:“在宫中可受到了什么欺负?”
“老爷,这您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娉婷肚子里怀的可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即便如此,这省亲也不过一架如此小气的马车,还不许声张。想当年丽妃娘娘回家省亲,那可是八抬大轿,赏赐宝贝多得数都数不清。”
“是……是女儿不争气。”徐姐姐一时无言,只能这么说。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婉嫔名讳!”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下车道。
“哟,这不是湘儿吗?”杜氏看见我,眼睛里一下发出光,她拖着肥胖的身体一步步跑过来,想要拉住我的手,却被冬梅一把打开:“你不记得了,我是你杜姨娘啊。你小的时候,杜姨娘可疼你了,你也爱跟姨娘亲近,怎么现在反倒生分了?”
“大胆!”冬梅“噌”地一下亮出宝剑,吓得杜氏连连后退几步:“你算什么,也敢对皇后娘娘无礼!”
“瑶瑶,你在做什么,快回来!”徐伯父厉声道,杜氏踉跄着退了回去。
“臣不知皇后娘娘一同前来,有失礼之处,还请娘娘见谅。”徐伯父转而对我说:“还要多谢娘娘在宫中对婉嫔的照拂。”
“徐伯父言重了,”见徐伯父如此道歉,我也不好再为难杜氏:“本宫不过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今日陛下政务繁忙,又放心不下婉嫔,便令本宫陪同婉嫔省亲。不知本宫亲临,是否能比上丽妃的八抬大轿和赏赐珠宝?”我似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噢对了,杜氏你给本宫记好了,现在宫中已无丽妃,只有罪妃柳选侍。你要是再胡乱称呼,休怪本宫对你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