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没钱了?”陈秀香突然改变了话题:“喝啤酒的时候听说还整了俩菜,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啊?”
“……”
展明轩的家庭在村子里条件还算可以,展元信以前干过木匠,当过焊工,是很早一批有技术吃公家饭的人。
虽然不是那种国企铁饭碗,但是相比其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村民,每月有工资的收入让一家五口的条件提高了不少。
现在在一家家具厂上班,也算是厂里的大拿,工资大约六七百,算是厂里较高的了。
大姐大展明轩五岁,初中毕业就去服装厂上班了,流水线工作,黑白倒。在县城租了个房子和二姐一起住。
二姐大展明轩三岁,已经在一中上高三了,也不经常回来,跟大姐住一起吃饭睡觉也有个伴。
不知道是不是展元信基因太强大的原因,姊妹三人没有一个随陈秀香的,都是闷闷不说话的性格。虽然在家里都熟还不至于冷清到没人说话,但是到了外面就只有陈秀香一个人表演了,其他人只要负责嘿嘿傻笑就行了。
陈秀香见展明轩不说话,又问:“要不要钱?不要我做饭去了!”
展元信刚给了他五十块钱,再说以展明轩现在的心理年纪,也不会再做那种多多益善的事儿。
“不要了,还有点,够花。”
陈秀香有点意外,转头做饭去了。又剩下了展元信父子尬聊……
这个年代的伙食,肉还不是标配,虽然说不上是奢侈品,但也只是十天半个月的买一小块罢了。
陈秀香炖了碗白菜猪肉粉条,端了盘疙瘩咸菜,再配上玉米粥和馒头。展明轩突然很怀念这种生活,简单的一顿饭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一海碗白菜粉条眼看着要消灭干净,肉片却还剩了不少。
前世的时候一般白菜还剩一半的时候,肉片基本上已经找不到了。
展明轩姐妹仨会把所有的瘦肉都扫荡干净,那种肥瘦结合的如果瘦肉多点的话也会咬咬牙把不怎么爱吃的肥肉一起消灭掉。
展元信和陈秀香从来都是只夹菜的,等孩子们吃完,他们再把剩下的菜一人一半倒在粥里一起消灭掉。
剩菜基本上是不存在的,这是展家从展明轩记事以来一直的传统,除非来客人或者过年,一弄几个菜,确实吃不完的时候。
“咋啦?改吃素啦?说你两句咋连肉都不吃了?”陈秀香看着碗里剩的肉就觉得展明轩不大正常。
“你吃你的,我说你是为了你好,到大街上才没人管你!”陈秀香继续唠叨着。
父母那一代人,特别是农村人,他们是不善于表达的。他们对孩子的爱都是藏在心里的。
他们不会给展明轩姊妹仨夹菜到碗里,不会干完活回家见到他们给个拥抱,也不会陪着他们玩他们喜欢的游戏,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坐在旁边一脸欣慰的看着。
展明轩夹起肉片,大口的塞进嘴里,眼里泛起一层雾气。
展元信瞪了一眼陈秀香,唠叨声戛然而止……
“以前挺皮实的一个孩子,现在咋动不动就抹眼泪捏?”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陈秀香早早的做好了炝锅面条,等展明轩起来的时候已经热气腾腾的摆在桌上。
吃完了饭,一个上学,一个上班。父子俩展明轩骑着大二八,展元信推着嘉陵一起出了门。
“轩啊,好好学,别让别人看不起!”展元信嘱咐了两句,骑上嘉陵“秃秃”的走了。
作为已经为过人父的展明轩,很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那种望子成龙的感情是任何东西也替代不了的。小的时候不懂事,再回头看,当时带给父母的可能都是满满的失望。
“起码这几年,我要让你们骄傲起来!”展明轩一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状态骑上大二八,却被邻居家大鹅追出来,吓得一阵猛蹬,尬然远去……
途中的县道已经坑坑洼洼的不成样子,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大二八载着展明轩起起伏伏的前进。
天还很蓝,山却不再青。
随着人们不断的富起来,随之产生了很多环境问题,开山,挖河。
炸药炸山的闷轰此起彼伏,特别是在乡镇这种偏僻的所在,更是愈演愈烈。
前几年开山炸石,崩起来的碎石可以飞好几里地。砸死人也只是陪个万把块钱基本就解决了。
走在这种路上,展明轩都有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学校还是那个学校,斑驳的教学楼,蹭的掉漆的栏杆,水磨石的地面,却充满了青春和稚气。
很多人都想回到这个时候,大约就是因为无忧无虑的生活和用之不竭的活力。
也许在当时并不觉得无忧无虑……
他们会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冷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或喜或悲,现在想想挺幼稚,然而谁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呢!
岁月是把杀猪刀,是块磨刀石,是一条长河!
展明轩觉得时间这玩意你说它是啥它就是啥,哪怕你说它是屎壳郎在推粪球,从某个角度看,也是可以的。
坐在乱哄哄的教室里,感受着少年们所特有的朝气,展明轩那颗三十多岁的心似乎也年轻了起来。
“走啊,小轩轩,WC去啊?”
周长伟贱兮兮的顶着一头天然的黄毛过来。
“不去,忙着呢!”展明轩一脸不耐烦。
“哥今天带了高级货,一支笔!”
“走!”
……
相比于特醇,一支笔确实硬很多,单就十块钱的价格,在这个年代就很少见有人抽。
周长伟在回家后来学校的第一天就显摆,一支笔的来源显而易见。
“你这么个作法不怕老头发现佛你?”
“有啥,一条呢,我偷的这盒是破开抽了一半的。酒桌刚散的时候顺的,很安全!”
展明轩想了想,也确实,这玩意就像是前世的打火机,平时还好点,酒桌上就不好说了。
一个是不知道谁摸走了,一个是不知道摸的谁的。
展明轩记得自己最高记录是在一个十人桌上喝完,兜里有五个打火机。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仅有的一个都不知道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