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明轩觉得自己应该用不着插管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对插管有一种执念,非常排斥的执念。
或许大奔能赔给自己点吧,虽然是自己违章的。自己那最低档次的意外保险不知道能领多少,能支持他们娘仨和父母生活多久。
以前作难的时候,展明轩甚至想过一了百了。有一次肚子疼的受不了,去医院检查都想:“来个绝症吧,不想这么庸碌的活着了,太累了。”后来查出是肠炎,还挺恼闷。
现在却极度的想活着!就像抱了求死之心的人跳了河也会拼命挣扎,看到根稻草也要去抓;就像想跳楼的人若往外推他他也会拼命的往回顶;就像喝了药的只要还清醒也会扣嗓子使劲往外吐。
求生欲而已!
所有的一切慢慢的都消失了,救护车呼啸着离去,带走了一个浴血的黄马褂,留下了一个仰面朝天缺少了一个轱辘的三轮车和散落一地的快递……
真的不想就这样结束啊!展青松闹着要的那双假AJ,还没有帮他实现;展青梅数数才到十而已,却已经开始展现小棉袄的本色;散财童女上班的愿望又得往后拖了;双亲听到这个噩耗不知道得难过成什么样子,白发人了啊……
突然,就是挺突然的!展明轩发现他“目睹”着救护车走了。拉走的谁?不管我?重病号哎!
周围一堆人围着三轮……不,两轮车议论纷纷,却没有人看他一眼。
展明轩慢慢的觉得不对劲,艰难的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事,灵魂出窍?家有仙妻?原来电视上演的都是真的么?”
傻傻的看着交警拍照处理现场,呆呆的看着清洁工开始洒水,清理血迹,把零散的快递慢慢归拢。快递公司的人也来了,帮着清理现场。
这算不算工伤?虽然第一天就完活,有点讹人的嫌疑。
没有人理他,空气一般。
展明轩挣扎的站了起来,他犹豫着是回家看一眼孩子还是追上拉走自己的救护车,不是可以灵魂附体的吗?
脚边一个沾满血迹的快递突然传出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展明轩觉得自己就像马桶里的烟头,旋转着奔向无底的深渊……
小小的县城不会因为一个快递员而改变多少,周围围观的人也不会有多少的同情和感触。只是一种群居动物看热闹的本能而已。
嘈杂的现场仍然没有恢复,没有人发现在那一大摊血迹中,一个小盒子状的快递神奇的消失了。
当展明轩在眩晕中清醒过来时,发现正处在一个四面是墙,没有门窗的空间里,大约十平米的样子,没有灯却感觉不到一丝黑暗。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桌,一笔,一笔记。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展明轩慢慢的走向桌子。一张方方正正的书桌,一本笔记本,一个签名用的签字笔,别无他物。
展明轩好奇的拿起这本神秘的笔记本,黑色的封面不知道什么材质。上面只有两个端端正正的大字:重轨!
“重轨?重轨是个什么玩意儿?火车道么?”
慢慢的掀开扉页:“展明轩!1985年7月2号出生”,展明轩呆了,这是啥?
懵圈中的展明轩慢慢的掀开第一页:
“1993年9月4日:展家湾小学!
1994年6月5日:三好学生!
1996年7月24日:黄河边救同学展青山!
1997年……”
“这是……我的档案?”
展明轩继续往后翻:
“1998年9月1日:黎城第十二初级中学。
1999年4月16日:三级跳远第二名。
1999年11月8日:校护旗手!”
展明轩慢慢的看明白了。这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些印象比较深刻的事,虽然日期记不清,但是确实都能想起来。
比如那个三级跳远第二名,初一下学期的时候跟全校的同学比赛得来的,当时全班总共得了十二分,这个第二就是五分!嗯,能顶半边天了!
展明轩继续翻看着:
“2001年9月10日:LC县第一高级中学。
2002年10月1日:收到王晓洁的情书。”
……
那是初恋吧!
没有明灯千里、花开满城的实力,没有海誓山盟、至死不渝的许诺,普普通通!经历过,留下的只是淡淡的回味和一丝抹不去的忧伤!
“2003年12月13日:参军入伍。”
上了高中就不怎么学习了,红警、CS、传奇……最后升学无望,弃笔从戎!
展明轩又想起当年的那些时光,一个个片段好像就在昨天,不曾远去!
展明轩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当时认真点,会不会跟现在不一样?
“2005年1月5日:优秀士兵。
2005年1月7日:失恋。
2005年11月11日:参加阅兵。
2005年11月25日:退出现役。”
五味杂陈!
当兵后悔么?展明轩说不出来,身上的腰间盘突出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军歌、橄榄绿、五公里、踢正步……
短短两年,留下了太多的回忆!那种氛围,那种生活,展明轩甚至又产生了一丝向往。
“2006年4月28日:领取驾驶证C照。
……
2008年5月8日:婚礼。”
展明轩心颤了一下!
他想起了他的散财童女!那个端着自己蒸的包子楼上楼下都送几个的选手;那个被展青松背诗气哭然后把展青松也打哭的憨憨;那个偷偷买件衣服放几天然后说是以前旧衣服的小能手!
她现在怎么样了?展青松没有拔管的机会了吧?展青梅会不会知道爸爸永远不回去了?
展明轩突然不想往下看了。后面的经历他都记得很清楚了,工作十几年,平平淡淡,碌碌无为。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回不去了吧?
翻到最后一页:
“2020年5月20日:车祸。”
“完了?”展明轩默默的嘀咕了一声,眼神都有些恍惚:
“那我现在是谁,我在哪里?”
展明轩看着这最后一页呆呆的出神:“什么意思呢!把我像烟头一样冲进来回忆一下然后拔管吗?”
默默的合上笔记本,展明轩有点不明所以。
初闻不识唢呐音,再听已是棺中人,黄泉路上人消沉,望乡台上忆前尘,孟婆一汤忘今生,奈何桥上渡残魂,来生再也不做人。
孟婆汤,奈何桥,这玩意咋跟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呢?
展明轩把笔记本放在桌上,突然,就是挺突然的那个突然,他发现后面的封皮上有几行小字,跟前面的《重轨》字迹一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