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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谢安跟刘牢之和谢玄在书房里面绞尽脑汁,想改如何将那些乞活军正规化,成为名正言顺的军队。思前想后,都无明确的方法,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焦灼的沉思之中。但是,片刻之后,好像是谢安想到了法子,他这样跟刘牢之他们说:“以匪之命,冠以军名,朝廷为督导,将军为统御,如此便可!”刘牢之听后,会心一笑,瞬间就明白了谢安的意思。

其实谢安养的上万乞活军,在当时来说,算是少的,而有些皇亲贵族养的更多。以桓氏为例,他们收缴山匪,蓄养流民,至今已有几万民众,但为了不让天下人有异议,桓温就利用其大司马的职位之便,一一授予军衔,再由他的外将统领在外地,名虽为朝廷军队,但其实就是他桓氏的私人武装。

谢安知道此事慢不得,当下就吩咐谢玄:“谢玄,你速去刘群祖涣处,叫他们带领乞活军北上,前往广陵,过后我自有办法!”谢玄有疑问,但也不敢多问就启程出发了,他相信叔父自有办法。

谢玄走后,谢安就立即秘密进宫面圣,他知道司马昱跟王羲之在会稽时曾有过来往,所以才会将此事的希望寄托与司马昱,希望他能帮助自己一臂之力,但前提是不能让桓温发现和知道。

进到宫后,得知是谢安前来,司马昱就在后花园的一处秘密走廊下接见了他。谢安先是行了君臣之礼,然后就直奔话题:“陛下,目前我谢氏危急,希望陛下能助一臂之力!”司马昱想看来是王羲之已经通知到位了,也不做过多赘述,直接就问谢安想怎么办?

乞活军一事的解决方案,谢安在府中及路上已经想到了,他跟司马昱请求说:“陛下请封我亲侄谢玄为广陵相,让他统领乞活军驻守此地,一来避开建康,二来远离桓氏,让乞活军改头换面,成为朝廷的精兵强将。”司马昱知道谢安的意思,想来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只要将那些乞活军规整为朝廷军队,那他桓温也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司马昱当下就同意了谢安请求,下令封谢玄为广陵相,镇守广陵,而士兵朝廷不下派,要谢玄自募之。

谢安叩谢皇恩,司马昱亲自将他扶起,并在他走之前用语重心沉的话语跟谢安说了一句:“晋国与司马氏,全都交托谢大人了!”谢安听后眼眶湿润,心中顿挫,再次叩首后,转身便离去。

谢安这一招果然奏效,在得知乞活军迁离砼尾村到了广陵,摇身一变变成了朝廷军队,这可就让桓温无从下手了。桓温在心中暗暗发怒,想道这个谢安果然是厉害,若是不除日后定是会比司马晞一类的人更加难对付。想完,就转过身去问郗超说:“庾氏余孽、竺瑶和骄阳之可有结果?”郗超说还在追踪中,暂无结果。桓温不想浪费时间,就再派出桓熙跟桓玄带人出去,去跟竺瑶和骄阳之一同寻找,势要将庾氏的人赶尽杀绝。

从砼尾村到广陵郡这段路程中,刘群祖涣和周成婴、杨欣欣他们跟随着谢玄一路迁赶,期间,刘群还在不断地问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谢玄慌忙之间,也说不全,只是三三两两地说了些大概,说司马晞和庾氏的人已经全部被桓氏清除了,桓温下一个清除的人就是他叔父,所以才会有今天的的紧急变动。刘群祖涣他们愕然,没想到这个桓温竟然这么心狠手辣,排除异己之心如此阴暗,便纷纷对其唾骂起来。

桓温其人,从政有绩效,参军有战功,确实是这晋国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文武全才,但又太过于迷恋权势,自负异常。他已经在争权夺利的歧路下已经走得不可回头了。

在派出桓熙桓玄后,他就继续同郗超密谋大事,因为他现在在晋国已经再无官职可封,高位可攀了,他几乎就等同于跟司马昱平起平坐般,让那些大臣很难分出高低,又或许,他不想跟司马昱平起平坐吧!

桓熙和桓玄一共带去了两千兵马,一路从建康出发,前往海陵,因为从前方传来消息,说曾有人见过庾袭跟庾友出现在此地,现在竺瑶和骄阳之已经在那里了。

桓熙带兵快马加鞭来到,那竺瑶就上前跟他报说:“大公子,庾氏余孽,可能藏于此地,我等先按兵不动,待细查后再做决定!”桓熙骄傲点头,就吩咐竺瑶骄阳之两人去打探消息。

一直等到大半夜,正在睡梦中的桓熙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了,他愤怒披上外衣,甩门喝道:“此等三更半夜,何人放肆!”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了骄阳之,他换过一种语气说:“三更半夜的,何事惊慌?”

骄阳之向桓熙报告说庾袭庾友两兄弟,现在正藏在城东门处的一座废弃的砖楼里,竺瑶已在那里盯梢,我特意回来向大公子禀告的。桓熙听后,被吵醒的怒气就渐消,进去穿上了衣服就带人出发了,但并没有叫醒他弟弟桓玄。

一共两千多的兵众,想要做到悄无声息显然是不太可能。还在屋里熟睡的庾袭庾友还有桓女幼三人很快就被吵醒了,警惕的庾袭知道了是有人追来了,就跟庾友和桓女幼一起跟后门想悄悄溜走,尽管桓熙和那些士兵好打发,但是还有竺瑶和骄阳之二人,他们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才刚一出门,就被竺瑶拦了个正着,他咧着嘴笑道:“庾氏兄弟中,还差你们两个就能团圆了!”得意的竺瑶好像没有注意到一路随庾袭奔波,已经浑身脏乱的桓女幼了。

庾袭听后愤怒,想上前杀了这个竺瑶,反正他也帮桓温坐了不少坏事。但是被庾友和桓女幼给拉住了,劝庾袭说“情况危急,还是先撤,不要冲动!”冷静下来后,庾袭就跟着庾友他们跑了,竺瑶见大公子跟骄阳之已经带兵来了,也就跟了上去,死死追着庾氏兄弟不放。眼尖的竺瑶还发现了他们身边跟有一女的,心里暗想都这种时候了,还惦记着女人,想后就奋力追了上去。

后面跟上的桓熙发现了庾袭和庾友奔跑的身影,就命部下全力去追,还叫弓箭手在后面放射箭雨。漆黑的夜中,一簇簇散发着寒光的箭头径直向庾袭他们射来,令人感到死亡的气息在不断迫进。突然就听见“啊”地一声,那庾友的左肩就被射了个穿透,整个人都顺着箭的来势扑倒在地。庾袭和桓女幼奔走在前,见他摔倒就又跑回去将他拉拽起。

听着那些士兵的甲胄声越来越大,还有竺瑶也追的紧,庾友一把就推开了庾袭跟桓女幼,朝他们拼命叫道:“不要管我了,快走!”庾氏兄弟现在就剩这两人,那庾袭是不会将他放弃的,于是就将庾友背到背上,一路向漆黑的前方跑去。

背上负重一人,任凭你庾袭有多大的能耐,也跑不过桓氏的两大高手竺瑶骄阳之。很快,这两人就追了上来,一前一后将庾袭他们围住,庾袭见状,想反正也跑不了了,就放下了庾友,抽出随身佩带的宝剑,转过身去看着桓女幼细声诉说:“女幼,识得你是我庾袭的三生之幸,若是有缘,来世再见!”他知道只要竺瑶认出桓女幼,那她就不会有危险,而至于自己跟五哥吗,听天由命吧!

“噌”的一声,一道怀着深仇大恨的剑气就朝竺瑶杀去,竺瑶也丝毫不示弱,两人在黑夜中扭打到一起。黑夜剑客竺瑶,在这黑夜中凭着其神出鬼没的黑夜剑法,跟庾袭打得平分秋色。在后面的桓女幼想若是庾袭有危险,那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去救他一命,但照目前来看,还没事。但是突然间,那骄阳之也追上来了,蚀日剑在黑夜中散发着黄光,与竺瑶的剑法相辅相成,两人巧妙连招,那庾袭一下子就落入了下风,节节败退。

打了有几十招,后面的桓熙也准备带人杀到。桓女幼知道大事不好了,刚想叫停竺瑶和骄阳之,说自己是桓女幼小姐。但是,正当桓熙带人虎追狼赶般的向前冲来时,在黑夜中突然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一个个身手矫健地上下翻越,伴随着他们衣服上的熠熠金光,将桓熙跟那些士兵都拦在了原地。

桓熙恐慌中定睛一看,发现是司马晞的残党绣衣直指,便叫手下士兵全力绞杀他们,一定要杀个片甲不留。桓熙手下虽说有两千士兵,但是在绣衣直指面前,只需两百人就能将桓熙的两千人打败。前面的竺瑶骄阳之打得正准备擒住庾袭之时,抽出空神往后面瞧去,却发现了大公子又陷入了重围之中,苦战不前。照竺瑶和骄阳之这副担忧神态,相信是卫温率领两百众的绣衣直指将桓熙带领的两千多士兵打得屁滚尿流了。

庾袭顽强,那竺瑶骄阳之想抓住他,也需经过一番銮战,但是后面的桓熙已经顶不住了,他朝前面的竺瑶慌忙叫道:“竺瑶助我,竺瑶助我!”在擒住庾袭跟救下大公子的二选一中,竺瑶果断选择了后者,他跟还在同庾袭交战的骄阳之说“大公子危急,还是先护他周全。”骄阳之听后,抽出身来就同竺瑶一起返回到桓熙身前,将那些绣衣直指赶走。而后面的庾袭跟桓女幼见状,就将庾友扶起,然后驼到了自己的背上,趁着稍纵即逝的丁点空闲功夫,赶紧跑。

卫温在激战中瞄见了庾袭他们已经跑远,就开始命绣衣直指开始有序撤退。过了片刻的时间,刚才还激烈打斗的地方,现在已经宁静起来,除了一些伤了的士兵在哀嚎外,四周显得一片寂静。

桓熙走上前看着庾袭逃跑的方向,就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咬牙切齿骂道:“可恶!又让他给跑了,废物,废物!”竺瑶骄阳之不敢说话,只得听凭桓熙在抱怨发泄。

前方,卫温在撤退后就跟绣衣直指追上了庾袭。庾袭见是卫温来了,顿时就抱头痛哭,在诉说着自己无尽的悲伤与痛苦。卫温知道他们败了,全都败了,也落寞不语,只低头看着前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

气氛犹如凝固般沉重压抑,失去目标理想亲人的失败者们都在悲伤中不能自拔。但一直低落下去也不是办法,坐在地上已经包扎好的庾友跟卫温说:“卫先生,桓氏的人追得紧,定会再来,我看还是要想好退路,以免被一网打尽!”向来冷静的卫温也不知为何自己此时会忧伤起来,听见了庾友的叫唤,顿时就回过神来,仔细地分析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和日后的去处。

他看向桓女幼,语气生硬地问她说:“女幼小姐,现在我们是被桓氏追杀的落难者,你确定要跟着庾袭吗?你父亲那边可不好交代,希望你慎重考虑!”桓女幼看向庾袭,庾袭也看向桓女幼,两人彼此对视了片刻,桓女幼就坚定地说,“我在建康已与庾袭定下终身,誓死相随,不离不弃。而卫大哥向做些什么,也不必顾及我的感受,一切都听凭天意吧!”说完就又跟庾袭深情凝望起来。

听到此,卫温也就知道了桓女幼的意思,就跟庾袭和庾友商量起他的计划,卫温看着漆黑的天空,朝着东边说道:“太宰已死,但绣衣直指铲除桓温的决心不会变,如不能扬名立万,那就玉石俱焚。”

“有何计划?”庾袭想起他那被杀的几位哥哥,心中也是对于桓温也极为怨恨,恨不得将其剥皮削骨。卫温心中已有了谋划,他缜密的将这个计划一一说出:“我们现在被追,估计难逃桓氏庞大的势力范围,现如今,唯有占据一方,拥兵自重才能保得暂时安全。”卫先生但说无妨!庾友想听卫温继续讲下去。

卫温侧目偷偷斜视了一会桓女幼,就说:“我们可以抢夺离建康不远处的一座城镇,并在那里起兵生事,逼迫朝廷交出桓温。此行要快,不然等桓氏的人马赶到,那就晚了,所以必须在离建康近的地方,若是在别处,可能就会被桓温的各路外将给包围了。”庾友点头默许同意,但是庾袭心中又有些担忧,他想到世代忠烈的庾氏,又想到桓女幼这一身份,思前想后地心里犹豫不前。

卫温和庾友同时都看出了庾袭的心思,便对他摊开言明道:“现在我们与桓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没看见桓熙那气势汹汹的人马吗,犹豫只会带来困扰!”连平时一向风度翩翩的卫温都说出了这些慷慨激昂的话语,立即就斩断了庾袭的顾虑,他拉着桓女幼的手,也跟着点头同意了。

众人商议完毕,就立刻启程出发,去到离京口不到一百里外的大海上,根据卫温的计划,他们先去抢夺桓温驻扎在那里的官船,抢夺完成后就立即趁着还有余的夜色连夜攻入京口这个建康东南部的重镇,占领那里用来威胁建康交出桓温。

夜晚的海面上,绣衣直指灵活的走动使得他们免去了不少时间,即使庾袭跟庾友他们还在后面,但是趁夜摸上船里面杀人取物,绣衣直指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卫温和两百多的绣衣直指潜伏在岸上的荒草野树下,顺着雾茫茫的水气看着前面渡头停泊着有五艘大船,船面上飘扬的旌旗写着“桓”而并非“晋,”卫温心中怒血翻涌。片刻,对形式分析已定,那两百多的绣衣直指每四十人负责攻下一艘船,需在一个时辰内完成,听到命令后,只见一排齐刷刷的黑衣矫健夜行者出发了,目标就是前面海上的那些大船。

两百多的绣衣直指,有的用潜游的方式过去,有得用枯木做舟的方式过去,反正各种各样的方式都有,算是这些受过特训的人各显神通吧。夜还是静悄悄的,船上的那些官兵可能是平日里安稳惯了,谁会想到此时竟有人来攻打呢,都是形式般的值守,该睡觉的睡觉,守卫松散不已。

那些绣衣直指来到战船的船体周围,在海面上看着高耸的大船护栏,纷纷都取出脚上匕首,钉凿在这些木船的船体上,一个接着一个往上爬,像是几十个训练有素的蚂蚁般分工明确又不失纪律。登上这些大船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绣衣直指借着船体上各种杂物以及各种木体构造的掩护,成功潜入。

在岸上的卫温看着渐起动静的大船,知道他们已经成功了。然后,第一艘船亮起了三把篝火黄光,卫温欣然,过后,第二艘船,第三艘船······所有的船都有了信号的告示,卫温知道成功了!

看着东边还是一片漆黑,想天明还有三个多时辰就要来了,必须在三个时辰内攻下京口,不然此计划将全部作废而失败。后面的庾袭和庾友他们也都跟了上来,看着前面入海口的岸边停着五艘大船,便都惊讶的看着卫温。

卫温一举手,那五艘战船就同时启程出发,启动的大帆将船体变成了一道巨斧,劈波斩浪地冲刷着下面还是未完全是海水的河水。卫温引路,将庾袭他们带上了其中的一艘船,然后就全力向离此地不远的京口出发。

由于此地距建康不远,乃是晋国的中心繁华之地,少有似边境般的动乱发生,故越是近建康的晋国城市,那它的兵力部署就越少,重兵基本都囤积在离远处的各条交通要塞,边境重镇上。夜晚,海边和入海口的地方风力都颇盛,这无疑是助了卫温他们一臂之力,两百多的绣衣直指开了一个多时辰的船,就开到了京口,看着前面有星光点点的火光,每个人的心中都扬起了千层波澜。

京口的郡守是一个叫卞耽的人物,他少年时曾在桓温手下效力,军绩突出就被桓温任命为驻扎在京口的长官,把守着这一重地。但还在睡梦中的卞耽丝毫不知卫温他们的到来,还是那些值守的士兵先发现的。

其中的一名士兵看着五艘大战齐齐向自己开了,就跟他同时值守的同伴说道:“这三更半夜的,谁会开船到这里?”他的同伴放下剑就敲着他的脑袋说你糊涂了,在这里谁有大船,还有谁敢开这种大船!

那名士兵顿时就明白了,他连忙嬉笑说:“哟!我怎么忘了,大司马的船,除了他谁也不敢在这里开船的,这是他的船。”两名士兵自以为是为桓大司马办了一件事般的光荣骄傲,也没有跟卞耽汇报就私自把城门给打开了,迎接可能会下来的桓氏亲信或者桓氏族人。他们确信,在这里,能开这些大船的人,肯定是朝中的权贵人物,至少是认识桓温的,也无需想什么敌军之类的事,就连盗贼都少,士兵们都在等待着大船上的人下来,让他们一睹其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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