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呆立在原地的年轻副统领,终于动了。他混乱的内息已调息的差不多了,只是一双手臂的痛感还在,手臂的灵活性还有些受影响。只见他脸色沉重,表情坚毅,右手斜握长刀,缓缓迈出步子向着李守鄘和统领走去。
他们之间本就距离不远,年轻副统领,几步就来到了李守鄘的对面,站在了统领的右侧。右手紧了紧手中的长刀,暗运内劲于右臂之上。这时统领还沉浸在诡计得逞的喜悦中,没在意身边副统领的表情和气息的微妙变化。
正当满脸阴笑的统领向前一步,准备伸手去夺李守鄘手上歪歪斜斜,立在地上的长枪时。他身边年轻副统领的长刀动了,右手握长刀快速举起,人的身子也随之左转半圈,长刀瞬间快准狠的扫过统领的侧面颈部,霎时间一股鲜血从统领的右耳下方,颈部大动脉喷涌而出,鲜血溅了李守鄘和年轻副统领满身。
统领在长刀划过右颈的一瞬间,条件反射的往左猛倾身子想要躲避突袭,但副统领的这一刀是蓄势而发。
年轻副统领虽手臂的灵活性,因痛麻而大打折扣,但这满含内力的一刀,去势还是迅猛快捷。统领的身子才刚刚向左倾斜两寸,长刀就已经由前下额划过颈部直至后颈,刀口深三寸许。要是统领不躲闪,恐怕现在脑袋已经直接滚在地上了。
统领痛苦的用手捂住颈部,咽喉处咯咯的气血往外冒,口中含糊不清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你竟然,偷袭……”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听见咽喉处,咯,咯,咯血气往外冒的声音,人也随之倒地。
周围的几个商贩看见出了人命,都各自慌乱的收着货物,准备逃离是非之地。围着李守鄘的十几名士兵,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不知所措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你看我,我看看你呆滞在原地。
李守鄘艰难的抬起头,用诧异的目光看向年轻副统领,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静过后年轻副统领,对着围在他和李守鄘周围的十几个士兵开口道:“我不想杀你们,快滚。”
十几名士兵听到副统领的话,才从呆滞中反应过来,如作鸟兽散,慌乱的向军营方向逃去。
扶长枪勉强站着的李守鄘,强忍着五脏六腑的痛痒,用诧异微弱的语气:“年轻人,你这是要作何打算啊?杀了你们的统领,放走了士兵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年轻副统领迈步向前,扶住李守鄘,一双坚定的眼睛看着表情痛苦气息微弱的李守鄘道:“我堂堂七尺男儿,生死何惧何从!岂能容奸诈小人,用如此卑劣手段残害了英雄。要捉拿您可以光明正大的捉拿,打不过也可以拼死一战,实在是不耻这样阴险毒辣的小人做法。”
年轻副统领看了看往军营方向逃去的士兵,接着道:“李大将军,边境守备梁克贞,很快就会带兵赶过来,现在只能听我的安排,我带您一起逃往楚国,投奔楚王马殷。”
李守鄘微微摇了摇头:“年轻人你不该救我的,我现在已是等死的废人,身体里的毒很快就会要了我的命。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想你也落得个亡命天涯。”
稍作停顿,喘匀了些气息接着道:“我已是个将死之人,你现在拿了我回去,交给梁克贞还是大功一件,统领的死也不会追究你。你要是逃了,你的家人他们会放过吗?”
年轻副统领一边挥手示意不远处的枣红色大马过来,一边道:“家人?我的记忆里连家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十岁之前还有个养大我的师父相依为命,后来连师父也因为多年的旧疾复发离开了,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至于军队的这些人,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为非作歹欺压百姓,跟他们的感情,还不如跟了我五年的这匹马感情深,与他们同流合污我也早就受够了!”
说话间,枣红色大马已经来到了年轻副统领跟前:“大将军只能先委屈一下了。”说着年轻副统领把长刀插入马鞍一侧的刀鞘里,转身就要伸手抱李守鄘上马。
“年轻人,别费劲了,你要逃便自己逃吧,带我一个累赘你怎么逃的掉。”
李守鄘微微说着,年轻副统领听着,但手根本没停下。直接夺过长枪靠在马身上,双手把李守鄘面向下,托举上马背,李守鄘就被面朝下横趴在马背上了。年轻副统领右手握缰绳,左手握枪,长枪点地,一个翻身上马。左手长枪平握,右手一抖缰绳,枣红大马便朝着楚国方向飞奔而去。
李守鄘趴在马背上无力反抗,马快速奔跑的颠簸,更是让李守鄘难受的没气力再说话。年轻副统领一边骑着马一边对李守鄘说道:“放心吧!大将军,您不会有事的,我昨天刚听楚国的商贩说,神农医仙正游医到了前面楚国的连州城,说是要在城中摆台接诊三天,进了城我就带你去医治,相信名传天下的神农医仙,解个毒,救个人肯定是手到擒来。”
年轻副统领回头看看后面还没有追兵赶来,又担心中毒的李守鄘趴在马背上难受,便拉了拉右手上的缰绳放慢了速度。
枣红大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背上不再那么颠簸了,李守鄘喘过一口气道:“来不及了,我们是汉的军人想进楚国的边城,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中毒后我强行提了两次真气,毒早已进入五脏六腑,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进楚国您就不用担心,前面楚国连州城的驻防将军是楚王的长子马希振,传言是个年轻豪杰人物,待人处事很讲仁义。再说了,我带着汉朝廷悬赏通缉的大将军投诚,他们岂有不欢迎的。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您现在是汉皇帝要杀的人,那就该是楚的朋友,他们没有道理不收留我们。至于您体内的毒有没救,那还是交给神农医仙说了算。”
说话间楚国边城,连州城门已在眼前不远了。身后远远的传来了马队奔袭的声音,年轻副统领心知是梁克贞带领追兵赶过来了,便也随即双腿一夹马肚子,大喊一声:“驾”枣红大马便又飞奔起来,直奔连州城楼。
连州城属于马殷治下楚最南面的城池,与汉接壤,是楚的南门户。自马殷在长沙称王以来,就把连州城作为屯兵的重地,也是镇防汉军北犯的重要关口,所以马殷就派了贤德勇武的大儿子马希振驻守。
就因为连州城对于楚国的重要性,所以城防可谓是石城十仞,汤池百步。城楼城墙都是用非常坚硬的大石块砌成,城墙有两仗多高,城墙外的护城河有足足三仗宽。
今天也是巧了,正赶上马希振巡视城防,现在就正站在城楼之上检阅站岗的哨兵。
一匹单骑快速向城门飞奔而来,正好被城楼上的马希振看到,心想这个时间又不是城门的开放时间,为何一骑单骑还要这么急的直奔城门而来?
城楼上的哨兵都已弓箭在手戒备起来,马希振倒是根本没带紧张的,心想单骑闯城么?不太可能啊!
随着年轻副统领和李守鄘两人一骑,离城楼越来越近。城楼上的哨兵大声喝道:“城下何人?现在不是城门开放时间,不可再靠近城门,快给我速速离开。”
马上的年轻副统领右手一拉缰绳,口中:“驭……”一声长呼,枣红大马顿时急停下来。
年轻副统领看看城楼觉得距离还有些远,就又轻轻抖动了两下缰绳,马儿也随之缓步走向前。
一边缓步向前,年轻副统领一边仰头向对面城楼上喊道:“城楼上的兵爷,我们不是敌人,我们是来向你们的马将军投诚的。快快通报一下你们马将军。晚了后面就会有追兵赶到了,还请快些通传。”
哨兵听到城楼下的喊话,便都看向他们的驻防将军。马希振当然也听到了城楼下的喊话,他正在分析城楼下来人的情况。马,不是普通军马,看体型是汉军中上等军马。再看马背上坐着的人,从军服到铠甲来看,肯定不是普通的兵士。马背上还趴着一个,像是奄奄一息快要死的人。再听刚刚的喊话,一时间马希振也不确定来者到底何意,便迈步走到城楼边,对下面喊道:“下面的朋友,不要再往前了。你说你是投诚的,可有值得让我信服的理由?”
年轻副统领停住了马,抬头看向城楼上,见城楼哨口处站着的,是一位器宇不凡年轻人,看一眼便给人一种气势上的威严,穿的军服也是与众不同。便试探性的向城楼上喊道:“楼上的将军可是马希振马将军?”
城楼上,马希振感觉蹊跷:“你认识我?那你又是谁,到底为何而来?”
“当真是马将军啊!在下是汉边军中一个小小的副统领,叫黄义天。我们真的是投奔你来的,我面前马背上趴着的,是我们汉国被通缉的前大将军李守鄘,他身中剧毒,需要及时救治,还望马将军快快打开城门。”
黄义天一边说着,一边右手拔出长刀快速的割除了,左手长枪外包扎着的布料。乌金枪完全暴露出来,在太阳下闪着乌金色的光芒。黄义天长刀入鞘,左手高高举起乌金枪,对着城楼再次喊道:“马将军你且看好了,这可是李守鄘大将军的随身兵器,天下无双的乌金枪。后面汉军边境守备梁克贞带领的追兵很快就到了,还请看在我们李大将军英雄一世的份上,快快放我们进城。”
城楼上马希振看了黄义天手中举起的长枪,确实是传言中,南汉前大将军,李守鄘的随身兵器,举世无双的枪中霸王——乌金枪。
马希振心想,不管马背上奄奄一息的是不是李守鄘,就凭拿着这杆闻名天下的乌金枪来投诚,也值得开城门。再说了,就算是汉军使诈,就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马希振本就是个性格豪迈的年轻人,做事也没有太多的顾虑,想明白了就毫不迟疑的对着下面喊道:“小兄弟我这就亲自下去给你们开城门。”
说着便吩咐城楼上的哨兵道:“叫弓箭手准备好,一会要是后面有追兵赶来,直接放箭射杀,千万不可让他们靠近城门。”
接着又吩咐负责吊桥绳索机关的士兵:“先放下吊桥,一会等他过了桥就马上收起吊桥,不可让后面的追兵过来。”
这马希振不愧是名声在外的一方大将,为人处事不只是豪迈爽快,其实他的豪迈爽快中,更有他心思缜密运筹帷幄的一面。
先安排好城楼上做好防备,然后亲自带人去开城门,其实这些都是在布防应对突发意外。首先要是黄义天带来的是真中毒的李守鄘,那他亲自迎接投诚的名将进城自是应该。但如果万一黄义天他们使诈,生出什么意外,他亲自在场也能及时应变。
安排完城楼上的布防,马希振看到远处汉军追来的骑兵已出现了。便带了十几个侍卫快步向城楼下跑去,人还没下到地面,就已经大声吩咐下面守城门的士兵:“快打开城门。”
城门口的士兵听到将军如此急切的口令,那里还敢怠慢,五六个士兵迅速就向大门口跑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两根粗大的方木门栓抬了下来,把四五米高,两米多宽的两扇漆红的大门推开了。
马希振带着侍卫刚赶到城门口,城门外的黄义天也正好策马跨入城门,城外梁克贞带领的追兵被城楼上的箭雨挡在了几仗之外,根本不敢再往前。
有惊无险,黄义天带着李守鄘算是安全了进了连州城。
黄义天翻身下马,没来的及过多客套,双手握枪一躬身便问道:“马将军神农医仙的传人在哪里?李守鄘大将军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怕是耽误不得了,还烦请马将军快快引个路。”
这时马背上的李守鄘早已毒气攻心昏睡过去了。
刚站稳的黄义天见马背上的李守鄘没一点动静,赶紧把手中的乌金枪一把丢给了对面的马希振。转身抱下马背上的李守鄘,将李守鄘的头部递到马希振跟前:“快探下,可有气?”
马希振右手握好刚接住的乌金枪,左手伸到李守鄘鼻子下面,停留稍许一皱眉:“气息这么微弱,还好来的是时机。”
抬头又大声喊道:“快抬一副担架过来。”
很快就有士兵抬着担架过来,黄义天把李守鄘放上担架。马希振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快跟我来。”
马希振一骑当先,后面跟着的是黄义天,两骑后面,是四个抬着担架的士兵,还有马希振的一众侍卫,一行人马急速向城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