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术抽了口烟，听着车外潮起潮落的声音，眉头轻轻挑动。
他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目光呆滞地迟疑了一会儿后，推开车门下了水。
水很冷，没过了膝盖还没到底，周术的手死死抓着车门的把手，继续向下。
所幸快没过大腿时，他踩到了实处，悬着的心，顿时松下一大半。
水底不平，是斜的，出租车轮胎压着的地方明显比这边要高。
他将前后的车门都打开，摸索着一点一点的转到车头位置，爬上车顶，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刚才在车里试过，手机没有信号，心里想着爬到车顶上试试，结果还是大失所望。
周术吐了口气，把玩着电量所剩不多的手机，抬头看了眼大半边隐在阴云中的月亮，低头又将视线放在海面上。
迷离，恍惚，
不止一次痛恨喝酒这事，往往是在第二天宿醉醒来感觉到头痛欲裂的时候，这一次却是在夜里。
周术没办法思考，散乱的思绪更是无法聚拢，他吐了口气，捏着眉心。
从车顶上爬进水里，扬起一捧冰冷的海水淋在脸上，感觉稍微好受了些后，他再一次，爬上车顶，垫着脚向远处眺望，只看到一片昏暗以及周围映着月影的银色波浪。
静的可怕……
周术表情僵硬的咽了口唾沫，搓着脸颊。
随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忐忑不安的在车顶上坐下，点起一支烟。
手指微微颤抖，莫名的寒意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
“吱呀……”
左侧的车门突然响了一声。
周术身体一顿，紧接着心脏猛烈的跳动起来，越来越快，他喘着粗气小心的从车顶上爬起，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是从右侧下的车，按常理来说左侧的车门应该是关着的。
那么……
视线缓慢的向下望去，看到了外开的左侧车门，一只惨白的手从车里伸了出来，扣住车门把手。
“砰！”
车门，关上了。
周术捂着心脏，抑不住的低喘，毛骨悚然的滋味，悄无声息的从毛孔中散发出来，根根直立。
他疯狂吞咽着唾沫，将身体贴在车顶一动不敢动。
渐渐地，车里有什么东西在滑动，贴着车顶，不断发出莎莎的声音。
鲜红的血从车顶的车皮渗了出来，粘着周术脸颊的边缘，向周围流淌，满眼赤红。
周术惊叫一声，从车顶上跳起，晃了晃头再次看去却发现那地方什么都没有。
幻觉？
他抹掉额头冷汗，惊恐的打量四周，这片浩瀚诡谲的海。
忽然一阵白光闪过，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声。
大雨，倏然落下。
海面上升腾起一片氤氲雾气，视线变得模糊。
周术咬着牙抱紧双臂直直站在车顶上，顶着****坚持着。
徒然间，一道身影猛然从身后扑了过来，周术蓦然转身，却还是反应不及时被推进了海里。
冷，好冷！
他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却又被什么东西按住了头，那东西有指甲，划破了他的脸。
比起这些显然命更重要，周术一脚踹开它，刚浮出水面吸了口气，“噗”的一声，又被它拉进了海里。
他看到一头黑色的长发，便伸手抓住死拉硬拽，没有任何用处，逼急了的周术转过身贴着它的身体，直接一口咬下去。
腥味迅速在口中弥漫，周术分不清是海腥味还是血腥味，他的大脑因为缺氧已经变昏昏沉沉。
事态越发严重，他没有松口，而是继续死命般咬住它，撕下来一块腥肉，咽了下去。
心脏越跳越快，却在这时它将脸贴了过来。
一张被水底泥沙磨碎了，全是烂肉的脸孔，它抓住了周术的头，动都不能动，嘴唇印了上来。
触感柔软，冰冷……
周术用力的吸允着，它的嘴巴里有氧气，他已经快疯了，不管不顾，它也不管不顾，嘴巴里那条舌头任由周术吸的满口是血。
喉结不停地蠕动，吞咽。
有东西顺着它的嘴巴，爬进了周术的喉喽里，是一张红色的小纸人。
身体脱力，被拖着渐渐向上浮去，破出水面贴在出租车的旁边。
女人则没从海底上来，消失了。
周术大口的呼吸，一边环顾四周，他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仿佛厉鬼一样，毁了容的女人。
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想不了那么多，歇了一会儿后，周术挣扎着爬上了出租车的后排，无力的躺在座位上。
本来还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在看到车顶部鲜血淋漓的划痕时，他的脸忽然僵住。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
原本准备坚持一晚不睡防止那个毁容女再跑回来的周术，到了后半夜，没撑住睡了过去。
早晨，早早醒来，只穿了条内裤爬上出租车车顶，望着从厚厚的云层中透过来的熹微光芒。
心头愈发压抑，左手手指不断敲击着车顶的铁皮，焦躁，他努力压制着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绪，在想办法。
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忆，如同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它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必然联系，却又都是从自己失忆以后开始的，包括时不时的意识穿越。
一早上，静静地坐着，阳光渐渐灼烈，脑海中纸片式的飞舞着各种想法，却没有一个有实际用处。
周术徒然意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在这样下去，他的手机在昨晚的打斗中已经丢失，断绝了他唯一可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途径。
现在必须要做的不是发呆，而是自救，至少要找到一座小岛获取食物，才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过，该怎么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找到一座岛屿？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
周术沉吟着，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他迅速低头望向脚下的出租车，瞳孔微缩。
如果，这里真的是大海的中央位置，那出租车是停在什么东西上，昨晚我又是踩在哪？
心中抱有一丝疑惑，周术从出租车的引擎盖上一跃而下，身子渐渐压低，将头伸进海水里。
似乎是……
轨道！
居然是两条笔直的黑色轨道。
周术顿时瞪大了眼睛，宛若一滩死水的内心骤然间活跃起来，兴奋的手舞足蹈。
他知道自己有救了。
不过，海里怎么会有轨道？
而且，直接将铁轨搭建在海水里，不怕腐蚀吗？
周术只听说过海底隧道，年前中央新闻报道说，国家在潼阳与珠峰岛之间的南海建造了一条长达80千米的海底隧道。
与自己脚下这条铁轨应该是沾不上边的。
目光转回到海面上，周术脑海中此时有了两种想法，对此犹豫不决。
是继续在原地等待火车的到来，还是顺着轨道向前一直走，找到车站或者小岛之类可以生存的环境，先暂时安顿下来。
两种思路各有利弊，原地等待诚然更节省体力，但是车里只有小半包饼干和两瓶矿泉水，他又能多撑几天？
火车什么时候来，根本就是个未知数，或许这条轨道早已经被废弃了也说不定。
可如果要顺着轨道走，应该走那边？而且，这种时候消耗大量的体力，无疑是在加速死亡。
周术敲击着额头，越想越觉得头疼，心烦意乱，无论那种选择，最终导致的结果，无一例外是死亡。
望了眼，远处明光铮亮的水面，一阵恍惚，最终他咬了咬牙，决定了。
顺着轨道，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