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前台，三个年轻的护士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有没有发现温医生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有！有！有！他拿了个蓝色餐袋，这完全不是他风格嘛！”
“刚刚还有人在停车场见到他的副驾驶上坐了一个女人。”
“众所周知温医生的副驾驶只有杨医生一个人坐过，这该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吧！”
“温医生这么优质的男人有女朋友了！我的心快碎了！”
“不一定，温医生不是还有一个姐姐吗？说不定是他的姐姐。”
……
“你们几个还像不像上班的样了！”背后一个严厉的女声冲她们喊道。
几个护士被吓了一跳，看见来人，都慌张道歉：“对不起，倩姐！”
“还不快去检查病房，整天在叽叽歪歪的，小心你们的实习过不了！”严苛的声音再度说道。
有一个脾气硬点的护士就忍不住了顶撞道：“倩姐，病房我们都检查完，本职工作都已经做好了，就不能说一下话吗？”
“倩姐，对不起，我们马上去查房间！”在倩姐发难之前，旁边的护士忙打圆场，扯着那个不忿的护士走。
倩姐瞪着三人走后，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变，脸上挂着笑对后面眼眶红红的护士说道：“珊珊，你别听她们乱说，医院的流言蜚语这哪能当真，温医生每天都忙着，不可能这么快有女朋友的。”
“倩姐，我还有机会是吗？”
“当然了，姐姐会帮你的，放心！”
“倩姐，谢谢你一直都这么支持我！”
“跟我还客气！珊珊，听说今年市一中有保送，你看能不能帮忙问一下你爸爸，以我儿子的成绩能不能争取到名额。”
“没问题，你帮助了我这么多，我肯定会帮你的”
“谢谢！谢谢！”
――――――
早上七点，儿童病房还是很安静。
小女孩的房间门轻掩，从里头传出清柔的哼唱。
周黎笑昨天在这里蹲了一天，知道是谁在里面，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没有进去打扰她们片刻的相处。
过了一会儿，房里的哼唱停了。
“咔哒！”
房门打开，红衣女人手里提着高跟鞋和一个起毛的背包蹑手蹑脚走出来。
周黎笑见到马上起身，对她说道：“你好！林女士，我是云城电视台的记者周黎笑，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
周黎笑说着同时也递过自己的记者证。
林燕华并没有接记者证，对莫明其妙出现耽误自己上班的人，没有好气地说道：“我赶时间，让一下！”
林燕华说完就绕过周黎笑匆匆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如果我有办法帮你女儿提高找到捐赠者的几率，你愿意给几分钟的时间我吗？”
周黎笑的话像钉子一样将林燕华的脚步定住了。
无数次的失望已经将激动耗尽，林燕华干涩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
市区通往工业区的沥青路上，一辆白色的丰田在平稳地前进着。
夏天的旭日虽是初升，阳光通过车窗玻璃照在身上已经有热辣的烫感。
林燕平在阳光的折射下眼睛微眯，眼角有着清晰的鱼尾纹。
这时她已经洗掉厚厚的妆容，穿着深绿色的工厂制服，不再是酒吧里圆滑的卖酒女，也不是对全世界竖起刺的醉女人，只是急切希望自己孩子有一个健康身体的母亲。
“周记者，上这个节目真有机会找到合适的骨髓吗？”林燕华手里拿着一本资料快速地翻开，殷切地说道。
“对！这个节目不仅在电视台播放，到时候在网上也会同时播出。电视台的公正力和可信度比其他的渠道要强很多，会让更多的志愿者相信信息的真实性，我们会在节目里呼吁大家捐赠骨髓，传播的力量大，机会也就越大。不过一旦你们上了这个节目就会曝光你们的私生活，平时日常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有可能将来会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你可以先考虑一下再做决定。”
“周记者，我愿意上，不论将来怎么样，只要我的女儿多一份希望，我做什么都可以。”待周黎笑语毕，林燕华没有丝毫的犹豫，坚定中带迫切着地说道。
“那行，我们迟一点会再找你详细约谈的。”
“谢谢你！周记者。”
“不客气！你有没有找过亲戚去配对，亲属之间的成功率会比较高。”
听到周黎笑的问话，林燕平苦笑了一下：“都找过了，他们都不愿意来医院做配对！别说他们了，连孩子的爸爸都不愿意，说做抽骨髓会伤害身体，还想将小琪丢弃。”
说到痛处，林燕平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我实在受不了孩子在眼前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偷偷拿了家里的钱送她去医院，结果遭到他们全家人的毒打。那是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他们也是孩子的亲人啊！我恨他们无情，后来我和她爸离婚独自带小琪出来住院，我发誓无论多艰难也要医好我的女儿。”
孩子发病时的绝望，没钱时的无助，工作时明目张胆的骚扰，每天睡不够三小时的心酸，一件件压抑太久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
周黎笑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没有打断她的诉说，有些苦难说出来就好。
“我曾经想过抱着小琪一起死掉算了，可是她还这么小，她还没有读过书，没有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过，还没有穿过裙子，她还没有做过太多太多事了，我舍不得！我只能每天像狗一样，舔着笑脸去贴别人，希望可以赚多一点医药费！”
沉入谷底的人生，旁人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周黎笑将车子停在路边的临时靠停区，静静等她宣泄完。
过了大半小时，车内的哭声终于停止了。
林燕平双眼已经红肿，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对不起！周记者我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谁都有难过的坎，迈过了就会好！”
“谢谢！”
“不客气！一切都会好的！”
等林燕平的情绪和缓些，周黎笑再次发动车子，将她送到了一家民办塑料工厂。
临走前周黎笑记下了林燕平前夫的联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