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气不再那么酷热稍许有些凉快。东边的凤凰山山浪峰涛,层层叠叠与西边的会溪山群山环绕,两山之间平坦的地方就是金溪村。一条县道横穿整个村庄,道路两旁的稻田长满了金灿灿的谷子,长势喜人的稻穗随着轻拂的秋风轻轻的点着头。
大台子生产队,进队的小路口站着十来个人,个个穿着新衣裳,还有几个手里抄着锣鼓唢呐,一封长长的鞭炮准备在地上,原来这群人是来迎亲的,他们都望着前方的弯路口。
“叭、叭、叭、……”前方弯路口开来两辆手扶托拉机,“来了,来了,”人群里有人高兴的叫着,一个小青年兴高采烈的朝手里抄着锣鼓唢呐的那几人摆着手吆喝着:“给我敲起来,吹起来”。欢快的锣鼓唢呐声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人群开始热闹起来。托拉机越开越近,前面的一辆坐着新郎新娘和接亲送亲的一共六人,后面的一辆托着一车嫁妆,两辆托拉机开到人群处停了下来。这些迎亲的人一窝蜂围了过来,众人兴高采烈的吆喝着“发喜糖、发喜烟……,”“不发喜糖,不发烟就不抬嫁妆不让过……”,顷刻间欢声笑语很是热闹。
托拉机上的新郎周永胜新娘李春华都穿着蓝色西装,胸前戴着写有“新郎”、“新娘”红色胸花,新郎周永胜个儿不到1米6,脸儿尖瘦眉稀眼小,头儿梳着小边分,宽大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和他那身材显得很不协调。新娘李春华是隔边新益村的一个裁缝,比周永胜高出半个头,瓜子脸扎着一对齐肩的羊角辫,眉清目秀,脸上露出羞答答的笑。在众人的欢闹中周永胜和李春华手牵手走下托拉机,向众人发着喜糖和喜烟。迎亲帮忙的人来到后面的托拉机上抬下一台蝴蝶牌的缝纫机、一辆凤凰牌的单车、一台银箭牌的风扇和一个木制衣柜、6床棉被,所有的嫁妆上都贴有红双喜字,这些嫁妆是八十年代的标配。向众人发完喜糖喜烟,在众人的喝彩下周永胜一个公主抱把李春华抱在胸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迎亲的队伍在欢快的鼓乐声中抬着嫁妆欢闹笑语走向家里。
走了百来十米到了家,这是一个土砖房,房子背靠凤凰山面对会溪山,这种房子的构造在南方称为“一担柴”两进房,老百姓喜欢称“一担财”,所谓“一担柴”两进房就是中间是堂屋两边是房间和厨房或杂屋,往里是天井,过天井是另一排房屋和杂屋。
堂屋门口贴着一幅对联上联:龙凤呈祥结良缘,下联:鸳鸯福禄成佳偶。堂屋里神台下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一对点燃的红蜡烛,桌边坐着周永胜的父母,他俩喜上眉梢脸上露出喜气洋洋的笑,两人脸上被亲朋好友闹着刷了黑锅灰,这脸上刷黑锅灰可是这农村的习俗,意为刷了黑锅灰要洗谐音“要喜”,所以刷的黑黑的也不会生气。父亲周正绪穿着中山装,长着国字脸,头发往后背着,长着倒八字的眉毛,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有少许的老年斑。母亲文秋菊穿着蓝布西装,一副和蔼慈祥的面孔,额头一点皱文,一头齐耳短发戴着几个黑色的发卡梳的十分认真。坐在他们旁边的两位高亲,一个挺着鼻梁高个瘦男子和一个短发女子他俩是李春华的哥哥李春祥嫂嫂罗瑞珍。
“各位高亲长辈仪式现在开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用洪亮的声音喊着,他叫周正普是周永胜的堂叔也是本生产队的队长,是今天婚礼仪式的主持者。
“热烈欢迎高亲上座”,仪式一开始客人们也聚拢来了,他们不是穿着蓝布西装就是穿着的确凉衬衫,站在堂屋里欢笑着鼓着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拜见六亲—”,这拜见六亲就是把家中长辈挨个叫到叫到跟前来新郎新娘向长辈鞠个躬,长辈给个见面礼。“首先拜见舅舅舅妈—”……,拜见完六亲主持人最后高喊一句“礼成、鸣炮、送入洞房—”,整个仪式在鞭炮声中结束了。
“开席啰—”堂屋和庭院里摆上了十几桌,每桌都坐满了客人,桌桌都是热热闹闹的。帮忙打盘的师傅手里端着菜盘子,口里喊着“小心撞着烫着,撞着烫着”在厨房和客桌边来回的跑着一到到菜端上了桌,都是湘中地区的特色菜扣肉、蛋糕花、雪花丸子……满满一桌十个菜,这些菜不是因为办喜酒连过年也吃不到。
在堂屋神台下左边这一桌左边大位坐着高亲李春祥夫妇,主位坐着周永胜亲叔叔周正龙和堂叔周正普。下位坐着两个青年一个个儿较高梳着侧背头双目有神他是周永胜的哥哥周永成,另一个就是在迎亲队伍的那个青年个儿较矮,梳着中分头鬓角留的很长,两只眼睛很是灵光显得十分调皮,他是周永胜的弟弟周永全。右边坐着两个头发烫着当前最留行的大波卷妹子,一个是周永成的堂客钱淑珍,一个是他们的妹妹周芸。这几个人是按照习俗来陪高亲的,桌子上互相敬酒夹菜互相讲着客气。“来、来、来敬各位高亲,长辈和兄妹”,这时新郎新娘端着酒杯过来敬酒“我和春华在此感谢各位的盛情”周永胜说道,大家齐声祝贺道:“祝你俩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这时周芸冒出一句:“贵子!贵子!要生就早生,不要像我大哥一样结婚快一年了卵子也没有。”坐在一旁的钱淑珍气起两眼冒烟,差点要摔筷子了,她是有火发不出。李春祥眼睛一愣,这时周芸又冒出一句“不知你李家的种好不好”。李春祥这下火冒三丈,眼睛一斜直股股的望着她,刚要举手拍桌子,被他堂客罗瑞珍拦下来。与此同时周永成和周永全两兄弟立即叫一句“芸妹子,你坐下不要做声”,也是这个时候两位叔叔连身站起来说道“亲家莫生气,她是有点精神病,您莫见怪,不要和一个精神病一般见识”,两个叔叔连忙解释一通,这时周正龙堂客章昭秀走过来把周芸拉到了里屋,原来这个周芸在上大学时不知因什么事情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讲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让人难接受,脾气也暴燥。“春祥哥,我这妹妹就是这病,您就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心中有火不要发了有得罪之处我自罚三怀”,说完举起酒杯连喝了三杯,放下酒杯向李春祥鞠了个躬。“话已至此,芸妹子既然是个病,今天是我妹的结婚大喜日子我也就不计较了”,李春祥说完举起酒杯喝了一杯。
酒过三巡,客人也渐渐离席,只有高亲这一桌还在继续喝着,完全忘记了刚才不痛快的那一幕。周永胜的母亲文秋菊走了过来对着周正龙说“正龙,一些客人要走了你到门口去送送”,“你没看见吗,高亲还没有起身”周正龙眉头一皱回答道,“正龙你说话能脸色好一点不”周正绪走过来教训道,周正龙低着头只顾喝酒不再作声。喝完酒,在茶会上两亲家各自说了些客套话。在路口送走两位高亲,文秋菊对周正龙说“正龙,麻烦你安排一下队上帮忙的人把家收拾收拾一下”。周正龙答的没答理她直接走回屋里。周正龙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嫂子呢?
这还得从周正绪结婚的那天开始讲起,那是1943年的冬天常德会战快要结束,一小股日本鬼子撤退经过这里进入村子抢粮食。结婚那天刚把新娘子接到家,“日本鬼子来了,日本鬼子来了,快跑啊!”屋门外有人大喊着,听到喊声这下全家人都慌了神,周正绪带着一家老小跑着往山里躲,跑着跑着周正绪的父亲周银泰才发现刚进门的儿媳妇由于人生地不熟没有跟上来,对儿子说你带着一家往凤凰山里躲,等我寻到你堂客我来山里寻你们,说完就返了回去。刚从后门走进家,就发现儿媳妇文秋菊躲在灶角落。这时3个日本鬼子冲进来了,见状周银泰拿着一条长板登和日本人打了起来,此时文秋菊趁机跑了出去,跑到屋后正好碰到村民往山里跑,她就跟着跑了。周银泰一个人打不过那3个日本鬼子,在打斗中被日本鬼子用刺刀刺死。待日本鬼子离开村子,周正绪带着一家老小回到家里见到倒在血泊中的父亲,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那时周正龙才八岁,由于从小的阴影从那时起周正龙心里就对这个嫂子不待见,经常责骂她是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