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徐孜昂带着朋友路过,顺便来关心一下生病的同桌。
两个人推搡着的撞开医务室的大门,徐孜昂冲里面大喊了一声,动静不小。
张医生出言呵斥,“小点声,病人需要休息。”
徐孜昂缩了缩脖子,朝着同伴做了个鬼脸,相视一笑。
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然后轻手轻脚走到易舒床边,想趁机吓唬一下。
易舒把手机塞进枕头下面,脑袋从被子里拱出来,只漏出一双眼睛。
徐孜昂低下头,身体前倾,歪着脑袋细细打量,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易舒眼角细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睑上的弧度。
易舒眨眨眼,睫毛随着微微颤动。
徐孜昂的大脑迅速转动几圈,突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逃开视线,清了清嗓音,“怎么就你自己,沈佳觅呢?”
“不知道”
像是不愿意看见他,易舒又把脑袋缩回去。
“?”
“那个女同学跟家人出去吃饭了”医生见他们关系不错,所以合上书,打算回避。
“什么?丢下病人出去吃饭了?”
徐孜昂振振有词,“也太没有同情心了!不知道关心新同学吗?”
易舒听他大嗓门的声音,眼皮直跳,然后故意咳嗽一声,打断他。
“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
徐孜昂顿了顿,想起下午的事,迅速沉下脸,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还烧吗?”。
易舒多少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心,没有用话怼他,空气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徐孜昂来的时候从学校的超市里买了几包零食,本来想着来慰问慰问易舒,顺便躲过晚上老于的班会。
谁知道沈佳觅不在这儿,他跟易舒也不算熟,继续留在这里有些微妙的尴尬。
“喏,给你带了吃的。”徐孜昂拿过同伴手里拎着的购物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易舒从里面翻出包薯片,举过头顶,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徐孜昂甩了甩头,抑制住情绪,咬牙切齿的接过来替她打开。
然后没好气的说,“行,你好好休息啊~”
临走的时候,又挥手说了句,“别着急回去上课”
易舒皱皱眉,这话听着有些不爽。
医生替她拔了针,拿止血棒摁住,“你是转校生?”
易舒不想多提,于是捏了捏眉心,抵触的表情从脸上变现出来,没有丝毫掩饰。
张医生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还真是有个性!
徐孜昂的突然打断,让易舒忘了点击发送,编辑好的短信回复被遗忘在草稿箱里。
易舒看了看钟表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学生陆续去了教学楼的方向,操场上又涌进来大批体育训练生。
张医生给她量过一次体温就出去了,易舒呆着无聊,于是拖了个凳子,双手支着脑袋趴在窗户边上。
隐约能听到外面浑厚的操练声,易舒看着他们,想到了训练基地的那群少年,比他们年龄还要小,整日被易蒙折磨……
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小时候易西戎为了引导他们成为职业杀手,走了不少弯路,吃了很多苦,只是现在想来,所有的体验都成了刻骨的经历,需要感谢。
十几分钟以后,张医生提了个保温盒进来,麻利的在床上支了个桌子,把饭盒放在上面。
“吃点东西暖暖胃,再把退烧药吃了。”
易舒凑过去打开盖子,舀了一勺粥含在嘴里,眼睛被白米粥里的热气熏得模糊,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白色的工作服,骨骼分明的手指,喋喋不休的关怀,细致入微,是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一个模样?
恍然间,易舒以为看到了钟奇。
张医生盯着易舒把粥喝光,叮嘱说,“下次别为了漂亮穿的这么少,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
易舒纳闷,还没来得及开口。
“听你同学说,这件外套还是她的?”
易舒低头回忆一番,余光瞥见窗户外面匆匆跑过去的女生。
“你是高三的吧,怎么突然转校了?这可不是好时候,最能影响你的成绩,你以前在那里上学?”
易舒不想回答,脱了外套重新躺到床上。
沈佳觅从校门口一路跑回来,气喘吁吁的推开医务室的门,看向易舒,
“张医生,她好点了吗?”
从药柜里拿了盒阿司匹林拆开,医生抬头嗯了一声,又说,“你怎么又来了?赶紧回去学习吧!”
沈佳觅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易舒今天刚刚转来,不认识几个同学,本来自己答应了陪她来医务室,后来竟然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溜掉了。
刚才在路上,她越想越觉得自责,所以赶紧跑回来。
“你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一会吃了药就睡了。”
沈佳觅张了张嘴,眼巴巴的瞅着病床上的易舒,期待她能开口。
“没事……”易舒接过药片,仰头全部吞进嘴里,连着灌了几口温水,才舒缓掉口中的苦涩感。
“行了,别看了,”医生把沈佳觅推出门,又冲她摆了摆手。
易舒吃了药,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后半夜又被灼热的体温烧的不太清醒,嘴里胡乱说着梦话,不停的翻来覆去。
张医生本来定了闹钟到点起来记录体温,睡眠浅,后来听着外面有些动静,感觉不太对劲,赶紧披了个外套出来。
易舒的脸色通红,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呼吸急促。
张医生看症状加剧,又在退烧药里加了根镇静剂,顺着手臂的血管注射进去。然后把空调温度调高,给易舒加了层被子,等着她把汗发出来,不停的用热毛巾擦拭。
一阵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五点,张医生试了很多退烧的法子,物理降温,最后总算把体温维持在了37度。
易舒昨晚的身体状况,他不敢懈怠,感觉比上一台手术都让人心力交瘁,于是倒了杯咖啡提神……
医务室的隔音效果不好,清晨天光初亮,玻璃窗外零碎的脚步声传来,易舒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在大脑里思考了好一阵。
张医生熬了通宵,领带松松垮垮的吊在脖子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模样邋遢。
摸了摸脸颊的胡茬,然后掐着时间,去食堂打了两份早饭。
易舒转了转脖子,感觉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
窗户上结了一层冰花,淡然舒适的的阳光散落到病床上,平添了几分宁静。
易舒并不清楚昨天半夜自己又高烧不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黏腻,趁着张医生不在,赶紧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还在教务室存放的行李箱,只能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易舒转来的时候正好是十二月份,温度低得很,景明虽然是B城首屈一指重点高中,但在打造校园环境方面逊色不少,光秃秃的树干上包裹着一层麻绳,气氛拘谨严肃。
易舒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寒气糊了一脸,流动的湿气与酸涩的消毒水味交杂混合,骤然涌入鼻息,令人不适。
目光缓慢移动,看向远处飘动的景明的校徽旗帜,易舒才真实的感觉到——她现在是一名学生。
张医生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易舒倚在门口吹风,见她站那儿好久不动,啧了一声。
易舒脑袋靠在玻璃上,脖子杵的有些发麻,听到声音,僵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调皮的冲他笑了笑。
“赶紧屋里呆着”
易舒恍若未闻,“有什么好吃的?”
“牛奶,鸡蛋”
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头,硬邦邦的定了型,易舒抬手摸了摸,有些扎手。
“不想好了是吧?”张医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里面拿了个吹风机,。
易舒眼里带着惊讶,没着急接过来,反而看了很久。
她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
吃完饭,易舒懒散的坐在床上,随手抽了个抱枕垫在后背,沉浸在为数不多的闲散时光里。
易舒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几岁刚毕业的大学生,姓于,人虽然年轻,但是对付学生有些手段,
知道新转来的学生去了医务室,倒是不着急去探望,而拿着课业当借口,先去教务室翻看了易舒以往的“成绩单”。
如她所料,并不是很理想!
后来又听班上同学说,新同学跟徐孜昂坐同桌,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于是趁着课间休息的功夫,手里抱着一叠检测试卷,绕远去了趟操场边上的医务室。
刚推门就看到新同学低着头散漫的玩手机,目光直直的盯着屏幕,连她进来,都懒得抬一下头。
“张医生!”于老师朝里面喊了一声,然后走到易舒面前,靠过来看了一眼。
伸手拿掉她的手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高三学生,尽量减少使用手机!”
易舒收敛笑意,冲她眨眨眼,有点无辜。
“烧退了吗?”然后兀自抬手摸了摸易舒的脸。
易舒有些排斥的仰头,身体往后稍稍挪了挪,对上她的视线。
然后下意识的伪装起来,乖乖的喊了一声,“老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