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经过暴雨一上午的洗礼,纯净到没有丝毫杂质。
天气就犹如沾染罪恶的影子,一旦剖开深沉便通透的容不下丝毫灰尘。
时间已至晌午,茶靡随着姚迁来到了城中一家比较简陋的酒楼。茶靡和姚迁靠着窗坐下,小二端起了职业笑脸,亲切的问道要些什么。
一碟花生,一碗牛肉,一壶新酿的米酒便成了一老一少慰问三餐的凭据。
茶靡平淡的抿了口杯中白里透着微黄的米酒,平静的说道:“不知姚叔可知晓这城中有何能够宣扬恶理的途径或者场所?”
姚迁惊讶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头道:“小友是想要宣扬恶理从而获得界理垂青?”
茶靡心想这应该是这方土著对界力的另一种理解吧。
“嗯,只不过是在游山玩水时的闲暇间顺便做一些身外之事罢了。”
茶靡的平平无奇的语气让姚迁感到些许苦笑:“小友要说在这城中最近最引人注目的事得是那修奇主张的那场善恶论了。
这厮也是个怪人。生在京城名门望族却信了个人间至善这荒谬绝伦的理论。那修奇被逐出家门后就在各大城池中推崇自己的理念,认为“人之初,性本善”。
可这荒唐的理论在这一年间竟无人可使其攻心自破,而是成一股愈演愈烈之势传播了八大城。
如今,霍乱城已是那修奇推崇善理的第六座城了。朝廷也一直派人来制止他,可却都因某种不明原因全都无功而返。”
茶靡把杯中酒饮尽后,悠然的说:“那修奇倒是个异类,能在恶理下把善理宣扬到一定程度到是个人才。只不过,才能没有容身之地的人才就是蠢材。那修奇现在城中何处。善?可惜生错了地方。”
“就在城北‘洁翼府’,府前有个纹理妖异的台子。小友到那一眼便能瞧见。
不过下午老朽还要去茶楼说书,不能观看小友惩善之姿,倒是颇为遗憾。”
姚迁面前的酒杯里倒映出一片歉意。
茶靡突然有所察觉的望了望不远处带着斗笠的两个人。茶靡总觉得那二人一直朝着他们这边频频侧目,总觉得有些蹊跷。
“姚叔,后面那两个人可能是盯着你的。下午说完书便在那等我,我们一同回山。”
茶靡目光平淡道。
姚迁听后神色凝重,并未言语打草惊蛇,只是略微点了点头。
……
待酒足饭饱之后,茶靡便跟着姚迁回到了茶楼,随后才闲庭信步的走向了言传中的‘洁翼府’。
府前一座刻满符文的台子方方正正的坐落在地面上,符文台台高八尺,长七米有余,台上隐约飘散着朦胧的雾气,让这符文台越发带着邪性。全台好似一种骨骼打造,近看才发现这诡异的符文台里面竟流动着一种液体,让人触目惊心。
台上的交斗似乎已经过了白热化,逐渐趋于平静。
台下的人们望着因恶念失控不再动弹的身体微微叹息,脸上的失望肉眼可见。
台上那站立的年轻人眼如星光,双眉似剑。嘴角慢慢牵引的微笑仿佛对地上的生命不屑一顾。想来,他便是修奇了。
解理请注意,你发现了:失理者—修奇。
失理者:一群界理失控导致体内欲望树枯萎的人间解理,当自身的情绪奔溃或者突遭变故后变成失理者。且失理者不能返回人间界,只能在使其失控的理世界蹉跎岁月。
失理者唯一返回人间界的方式便是被劝解师引导天地之力来洗脱体内失控的界理。
劝解师:与解理行使界力不同,劝解引用天地之力。天地之力是天地初生的力量,获取途径待解理自行发掘。
界灵的意识在茶靡脑海中闪烁,茶靡背着的手揉了揉骨戒,不知在想些什么。
茶靡静静的走到台前,看着台上的青年,微微摇头道:“善的尽头,从来都是恶,一望无际的恶,毫无人性的恶。”
修奇皱了皱眉头,寻着声音目视着那“口出狂言”之辈。
只不过待修奇看清茶靡后,脸上的微笑化为了浓重的阴沉。
“你身上的味道让我作呕,你恶毒的灵魂已然腐朽,你一生所做的恶行都是这荒谬的世界所造就。
远道而来的解理者,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进入你的心里。亲吻真善,抛弃恶理。”
修奇癫狂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他那人畜无害的脸上尽是狰狞。
茶靡背着手,在台下一片期待的眼神中走上了符文台。
“我原以为宇宙是黑色的,天空是蓝色的,万物是彩色的。后来才渐知渐觉,失去信仰的东西,一切都是无色的。
我们可以在人性的扭曲里得到满足,可以在荒延无度的世界里寻求归宿,也可以在指鹿为马的交际中吻遍人情世故。却唯独不能改变自己,赖以生存的篇幅。
失理者,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失去了什么。
你用善来虚伪的衬托自己内心根深蒂固的丑陋,用自身偏执疯狂的妄想去表达摇摆不定的善恶。如果说善能够让你超脱,我便用恶让你受尽折磨。
对失去信仰的人,我从来都是仁至义尽。”
茶靡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嘲弄,那似乎带着蔑视的目光让修奇变的更加阴沉。
只不过他心里的伪善,遏制了他癫狂的本性。
修奇又迅速绽放出微笑,朝着台边四个人微微点头后,便一脸和谐的说道:“解理,我曾也在恶界中寻求己身。后来发现我堕入这个世界不是自己心之所愿,是人们逼迫我的。他们反感我,厌恶我,我不得已,只能切碎他们喋喋不休的脏嘴。如果遇见漂亮的女人,我会亲遍她们每一个毛孔,榨干她们最后一滴精血,观摩着她们引以为傲的嘴脸,这种感觉让我竟有些飘飘欲仙。
在之后,我常常因为我的恶行睡不着觉,我恍惚之间竟能看见她们徘徊在我眼前,令我发疯,令我恐惧。
最后,我决定做一个好人。
到了这个世界,我常常给路边的乞丐给予施舍,让贫困的难民衣食无忧,为那些没有背景的人们申冤……
这些善举,让我的心灵得到了蜕变,那种感觉让我享受,让我着迷。人世间的一切行为,都那么至诚至善该有多好。”
修奇怜悯世人的模样仿佛能让人潸然泪下。
茶靡正想说话,突然感觉台下似乎暗藏玄机。符文台好像在吞噬着茶靡体内的界力,只不过那力量在茶靡滔天的恶念中显得微不足道。茶靡凝神一看,那里面的景象让他平淡如水的眼神竟有目眦欲裂。
几百具骨肉相连的尸体被捣碎敲烂一股脑装在了这符文台里,在这血色弥漫的天地中,长河般的鲜血夹带着断裂的指骨,光滑的头骨,布满血污的衣物,触目惊心的长发…慢慢流淌着,缠绕着。
茶靡收回心神,体内的恶意冲出体表,为这天地抹上了浓重的红色。
“那是……那是‘坏’。”
台下的人们一个个瞠目结舌,被着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茶靡沐浴在一片红色之中,眼中充斥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深红色。
“人面兽心是人形容如同野兽的家伙,可你这个披着人皮的人类连野兽都不如。
你那些所谓的善行背后全都藏了什么?藏了什么?”
茶靡说完便一脚踩在了人骨打造的符文台上,碎裂的台面上裂缝迅速朝着四周扩散,数息间整个符文台支离破碎,最后在残余的力量下,轰然倒塌。
满地的血水沿着人们颤巍的双脚流动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贪婪的钻进人们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红色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也成了人们心目中唯一的扭曲的恶。
“这就是善,这就是让你着迷的善?
如果满地尸骸是善?如果吸食肉糜是善?如果杀人取乐是善?那什么是恶?什么是恶?你他妈的告诉我。”
茶靡似疯似激的话语让修奇内心潜藏的暴戾一下子汹涌而出:“解理,死在我手上的解理者不知几何。你竟敢毁了我处心积虑的杰作,我要把你的肉体撕裂,把你的灵魂剥离在烈火上焚烧殆尽。”
茶靡瞬间来到了修奇面前,修长的双手把疯狂动弹的修奇举过头顶:“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不说行善积德,但求问心无愧。
丑陋的,肮脏的,至善的,至恶的,都得要有个度。
可你的肉体里早已没有了身为人的灵魂,报复在你心目中无限放大,无限生长。
你如今行使的恶不能用作恶多端来概括了,如今一切形容人的字句放在你身上都是对人这一生物的一种污染。
恶是人们表达不公,表达心之所想的一种情感。而你的恶行不是恶,是极端,是变态。
真正的恶,在情感中逐渐爆发,在欲望中趋于寂灭,可又能在人性下死而复生。
我们心怀恶,却不会轻易行使恶。恶在我们心目中是一种人性的平常表达,是一种适可而止的行为。可你的那种变态行为,已经在你骨子里扎根,生长。
孩童的童言无忌是一种恶,人们破口大骂是一种恶,交往的男女抛弃私生的孩子是一种恶…
可这种恶才是真正的恶。人们自私,讨厌,嫉妒都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情感,是他们永远无法摆脱的枷锁。
恶,是人的原罪。
没有突破人性容忍的恶,都是世上或不可缺的善。
但愿你能在地狱里明白:
浸满鲜血的衣袖,每一面镜子都能让它原形毕露。”
完成任务:在霍乱城中宣扬一条“恶理”并被界灵认可。
任务奖励:界力五百、上述书。
被茶靡掐住脖子的修奇在冲天的恶念下肢体从热烈趋于平静。最后,尸体共长天一色。
……
人们热爱光明,却用尽了黑暗的手段。
——《茶靡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