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你去库房，将雪花玉肌膏取来。”宋青柠吩咐道。
碧玉没有多想，转身就走了。宋青柠待她的身影远去，对着一旁的连翘道：“你去太医院讨碗药来，必须喝下之后脸色苍白，血色尽失。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自己躲懒用。”
“小主要这个做什么？”连翘不解。
“我有我的打算，你只管去。”宋青柠没有多加解释。
连翘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去了。
这天晚上，刚过戌时，连翘就把熬好的药端到了宋青柠面前。
再过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凤鸾春恩车就要到了，这药必须马上服用，否则发作的时间不好把握。宋青柠拿起碗，狠狠心，准备仰头一饮而尽。
连翘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劝阻：“小主，都说是药三分毒，万一以后落下什么病根子……”
“不会的。太医院里的太医是从全国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人才，当值多年，个个都极有分寸，我相信他们。”
说罢，她便不再犹豫，将深褐色的药汁全数吞了下去。
待连翘将碗收走，凤鸾春恩车也恰好到了。马车由两个宫人驾着，一晃一晃，稳稳地停在了听雨阁门口。
宋青柠坐上马车，宫人轻轻挥打起手里的鞭子，指挥马儿前行。车壁悬挂的宫铃一路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提醒每一个过路人，车内的女人今晚是何等的荣耀。
但宋青柠没有心情得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必须全神贯注，把握好每一步的分寸。
凤鸾春恩车很快到了乾清宫门口。宋青柠踩着板凳下车，在旁等候的老嬷嬷走上前，牵引着她进了内室，一面道：“小主，请您在此等候，皇上还在批折子，一会儿就会过来。”
萧湛是少年天子。先帝走得突然，所有的重担一下子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外有番邦虎视眈眈，内有亲王觊觎皇位，朝堂上还有一大群倚老卖老的重臣，他恐有人不服，更怕有人趁虚而入，便日日为国事操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宋青柠点了点头：“好的，我知晓了，多谢嬷嬷。”
独自坐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药效开始发作。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头疼，胃里也跟着翻腾。
那太医给药时，同连翘说过，所有的不适，待睡过一觉以后，都会消失，不必担心。所以宋青柠虽然觉得难受，倒也没有惊慌。
“爱妃可是困了？都怪朕不好，光顾着批改奏折，把美人给冷落了。”
听到声音，宋青柠抬起头。只见一个极俊逸的男子站在门口，脸上虽挂着笑，但若有心观察就会发现，这笑意未达眼底。
她想，或许，这就是他对后宫所有女人的伪装吧。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早已心死，恐怕也会在这份伪装中深陷进去，迷失自我。
“皇上。”宋青柠想要行礼，可才站起身，人就虚晃了一下。
“美人怎么了？”萧湛快步走上前，关切地看着她，隔着衣服布料握住了她的手腕。
“皇上恕罪，妾身今日恐怕没有办法侍寝了。这是打娘胎里就落下的毛病，须得好好地将养几日才会好转。”宋青柠微垂着头，如弱柳扶风。
“那美人好好休息，待过几日得空，朕再来看你。”萧湛说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凤鸾春恩车还停在门口。嬷嬷把宋青柠扶上马车，然后吩咐宫人将她好生送回去。
马车回到听雨阁时，连翘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她内心早有预料，但还是尽力装出一副意外的神情：“小主，你回来了？”
碧玉在屋里听到动静，惊得仪态都不顾了，快步小跑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我旧疾犯了。连翘，扶我进屋，碧玉，去打盆热水来。”宋青柠揉了揉太阳穴，低声吩咐着，步伐迟缓地走下马车，脸色极差。
这天晚上，碧玉再一次失眠了。连翘被她搞得睡不着，无奈地问：“你又长痱子了吗？”
碧玉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地说：“小主不会再得宠了。”
“你说什么？”连翘困得有些懵，没太明白她是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
“凤鸾春恩车风风光光接走，又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我听说，宫里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小主不会再得宠了。”碧玉心事重重地道。
“哦，”连翘嘟哝了一声，“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碧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算了，睡你的觉吧。”
碧玉没再理连翘。第二日，她故意起晚，用热毛巾敷了会儿额头，又扇了自己几个嘴巴之后，虚弱地找到苏嬷嬷，道：“嬷嬷，我怕是染了风寒，今日不能伺候小主了。”
苏嬷嬷见她两颊发红，摸摸额头，也确实有些烫，便道：“那你自己去太医院要两副药来，尽快煎了吃，别把风寒传染给别人。”
“嗯。”碧玉应下，然后快步出了听雨阁。
当初进宫前，柳姨娘就同碧玉说过，若是能被皇上看上，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她身份卑微，没资格参加选秀，所以曲线救国，服侍在宋青柠身侧，倘若她能得宠，那自己身为大宫女，自然也能在皇上跟前多点露脸的机会。
但是，依目前的情况看，这个主子怕是不中用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还是早些另谋出路的好。
如今宫里最受宠的是清妃，她怀着龙裔，风头正盛，将来诞下个一儿半女，后半辈子就算是有了依傍。跟着她，可比跟着宋青柠有前途多了。
碧玉到了轻云殿，院子里有两个穿着浅青色衣服的宫人在洒扫，一看就知身份不高。她没有贸贸然上前搭话，而是继续在门前等候。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着浅粉色衣服的宫女，对着那两个宫人趾高气扬地吩咐：“好好扫，别偷懒。娘娘现在金贵着呢，那些个碎石子，青苔，还有鹅卵石，你们通通都要处理干净了。听明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