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案正如火如荼之时,皓帝却倏然按下了此事,大刀阔斧的探查力度与此时压下的速度形成鲜明对比,无疑让众人都惊诧不已。而大理寺于此案进展之缓慢也是不争的事实,此案搁浅似乎是早晚要发生的,由此朝野上下皆带着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战战兢兢做着自己的事,龙颜甚怒,众人皆不敢过多言语。
而在人人自危的朝堂中,昀桑依然闲适地于自己一方小小宅邸中逗弄着狐狸,煮茶烧酒,抚琴作画好不乐哉。
时维十一月,序属初冬。北齐的冬季着实有些寒意逼人,即便是融宝也感触到了渐渐砭人肌骨的寒冬即将到来,忍不住又朝昀桑怀里拱了拱,寻着一安逸所在方才蜷成一团,浅浅小憩。
“这才未冬至便怕冷成这样,你还是不是雪狐了,嗯?”颇有些无奈抚了抚它柔软的毛发,昀桑搁下狼毫,将它从怀里抱起放入一旁的小窝中,倏然离开主人温暖的怀抱,小狐狸有些抑郁地甩了甩蓬软如云的大尾巴,仰起小脑袋,想要再起回到怀中。
“愈发娇气了。”刮了刮它湿漉漉的小鼻子,妥协地正准备再次将它抱回怀中,门外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一人一狐的温馨时刻。
“大人,初冬寒凉,我家主子特意送来了冰糖燕窝羹给大人暖胃。”
“快进来。”听见熟悉的声音在门外,昀桑无视融宝颇为幽怨的目光,上前为其开门。采苓难得正经手中提着雕刻精美的食盒走进昀桑房内,顺手关上房门。
不知为何,不远处某只小兽的眼神竟让她脊背一凉。采苓心中疑惑着实不知自己究竟何时得罪了姐姐的爱宠,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苓儿随意坐吧。”昀桑接过食盒,便去为她斟茶,上好的洞庭碧螺春衬得冰裂杯愈发晶莹剔透。
看了一眼与融宝双双对视的采苓,昀桑好笑的摇了摇头,将手中茶杯递与跳舞,方问道:“你家主子何时这么惦记着我了?”
听闻此话的采苓回过神来,气势高昂为自家主子申诉:“我家主子明明每时每刻都很关怀大人的哼!”
含了一抹笑意认真观赏苓儿日常吹捧主子,昀桑很给面子地连声附和。
心知俞子艮那家伙不最吃不的亏,不会无缘无故送来甜品,昀桑也不多谈,直奔主题问道:“带我谢过你家主子。子艮是否还有别的话要告诉我?”
“主子说都在盒中,还请大人看完后还请尽快给我家主子答复。”
“我知道了。”
采苓在努力想要摸到融宝的战斗中败下阵,来喝完了杯中茶水便回去复命了。
昀桑将食盒打开,莲纹白瓷小碗中料理极佳的冰糖燕窝羹散发着清甜的香气,托起小碗,底部赫然是一张折叠妥帖的纸条。
这段时间里仅有的忙里偷闲的心绪在看到上面的文字时消散了大半。顷刻间脑海中滑过诸多猜想,每一种极难对付。
不长的思索已足够融宝将那碗诱人的甜品据为己有了,回过神来燕窝羹已不见了大半。
揉了揉这只贪吃小兽的头,昀桑只得无视自家爱宠想和主人待在一起的心愿,出门处理此事。
轻车熟路来到停姝阁,一路畅通无阻,见到了此刻依旧一身随意,尚在为座上女子画眉的男人。
见昀桑到了,也未曾停下手中之事,细细将手中远黛描摹完毕,又欣赏了片刻,才出声道:“可以了。”
女子盈盈一拜,眼波流转间翩翩出了房门。
即便已稀松平常,昀桑依旧会暗暗感慨,浸染陌上红尘多年的男人,一身烟火气,却又仿若不染烟火。
不久前子艮传给他的消息让昀桑不曾如以前一般调侃,便直奔主题:“风渡香之事消息可确切?”
“停姝阁接到消息后确认了近半个月方才传与我,应当是无误的。”俞子艮示意昀桑随意坐下,为其斟茶。
“若是风渡香来自南疆宫廷,那么北齐危矣。”摩挲着手中瓷杯,昀桑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幸许还没那么糟,若当真如此,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皇子婚宴上下毒,想来已经渗透进朝廷许久了,如今怕还是在忌惮什么,难以下手。”
知道俞子艮在安慰自己,昀桑却半分都无法放松。若当真如此,只怕撕开脸皮那天只会是一场恶战。
“长青宫在南疆并没有多少眼线……还需从长计议,”沉吟半晌,昀桑似做了决定:“阿庄,此事还是得拜托你,我想以青时的身份安插一人进入瑞王府中。”
俞子艮凝睇昀桑片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颔首道;“此事没问题,但即便瑞王肯来停姝阁,也未必会为一名清倌花重金自下身价。”
“无妨,我会挑一名舞娘教她一支舞蹈,当日我亲自上场,定能将瑞王拿下,日后换她入府便可。”
俞子艮把玩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扇子,听到昀桑的话,一合扇子:“不必如此麻烦,长青宫的人就不用劳烦了,直接用我的人吧,没人能比停姝阁的人更能让男人卸下心防了,只是,”许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带了丝笑意,挑眉道:“多久没看到阿允跳舞了,我还真是有些期待。”
闻言昀桑慢条斯理喝了口茶才道:“我的舞几乎是见者必死,阿庄莫非是忘了?”
“啧,这如何能忘,我们的阿允姑娘可是位美女蛇啊~”
无视这男人风骚的模样,昀桑依旧无动于衷地品着茶,在男人将手臂搭在她肩上时方才瞥了他一眼。
“当初长宁公主一舞倾城动四方,用的可是媚术,如今阿允不但能魅惑人还能杀人,可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昀桑抢过他手中的扇子,打开来扇了扇,“以万俟氏的聪明才智这很正常,阿庄习惯就好。”
听闻此话,俞子艮拿回了自己的扇子,啧啧半晌轻敲了敲昀桑的头道:“厚脸皮也是一代比一代强。”
“彼此彼此。”
“过奖过奖。”
昀桑与俞子艮不约而同对视片刻,笑了出来。
似有柔和的光晕染在彼此的眼波中,熟悉又温暖。
即便前路漫漫无期艰难险阻又如何,我们还在彼此身后便足以让我有雷霆万钧之力对抗世间所有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