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一往情深,阳顶天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和大圣做成真正的兄弟。
大概是人猿殊途,大圣始终理解不了他的真心实意吧。
不过经过那天的友好交流,二人冰释前嫌,阳顶天解开了心结,仿若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心情之畅快无以言表。
就连平时直接一巴掌拍死的蚊子,都让它多吸了几口血。
山中无岁月,阳顶天离开竹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大仇”得报,却还是没找到出谷的路,最终因为食物不足,只得返回了竹庐。
在找出口的同时,他没有忘记界青十诀的练习。
数十天下来,他感觉已经触碰到了界青十诀的瓶颈,只要静下心来,应能轻松突破到大成境界。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界青十诀作为九品神功,竟然只有一道瓶颈。也就是说,他突破这道瓶颈之后,便可以利用时间勤加练习,从而达到大圆满的境界。
诸如他练过的太祖长拳、小纵跃功,修行时都只有一道瓶颈。
但这是入门级的功法,而界青十诀可是九品神功啊,武林中顶尖的存在,怎么可能只有一道如此浅薄的瓶颈。
莫非是老王八蛋骗了他?
但他又确实能感受到使用界青十诀时的不同之处:它的运气方式与太祖长拳、小纵跃功大不相同。
阳顶天怀着疑问回到了竹庐,却发现义父还没有回来。
他虽然没有仔细计算过外出的天数,但也知道必然超过一个月了。以往这个时间,义父早就回来了。
竹庐并不大,只有一间小厅及两间内室,方圆不过数丈左右。
阳顶天里里外外察看了一番,都没有发现义父回来过的痕迹。
但当他回到自己房间时,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床上放着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封信和一只破旧的剑柄。
老王八蛋装什么神秘?还搞上信件了?
阳顶天前世数理化没有学得明白,但在文言诗词方面倒是颇有几分建树,因而他在这个似宋非宋的时代学起文字来并不吃力。与人交流时也算是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阳顶天嘀咕了几声,随后便打开信封,只见信中写道:
天儿。为父已寻得‘那事’踪迹,‘那事’困扰义父半生,最是要紧不过。
为父本欲在你出谷之日告诉你事情原委,奈何事发突然,机会稍纵即逝,为父只好立即前去追查。
你回来时见到此信,便按信中所绘地图离开山谷到太吾村来找为父吧,届时为父会将一切都告诉于你,包括你的身世。
信封旁边的伏虞剑柄无比重要,不仅是你身份的凭证,亦是你与为父相认的信物。
此外,出谷之后,你须得以太吾为姓。切记,伏虞剑柄与太吾之姓是解开你身世之谜的关键所在,一定要......
一番叮咛嘱咐后,绘着一张潦草的地图。
看完信件后,阳顶天沉吟道:“老王八蛋在搞什么?太吾?百家姓里有这个姓吗?”
说着阳顶天想起了信中所说的伏虞剑柄,便伸手去拿,然而一碰到剑柄,脑中顿时如遭雷击,一片轰鸣,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五感正慢慢消失......
阳顶天只觉惊奇不已,一瞬间,无数的记忆碎片开始从他脑海里涌现:
这一刻,他还是寒窗苦读的穷酸秀才;
下一刻,他已在市井之中磨刀霍霍;
哇哇啼哭声中,他降生于豪门大院,锦衣玉裘之中......
哪知眨眼之后,物换星移,人面变成骷颅,沧海已化为了桑田......
阳顶天自言自语道:“老......我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顶天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已然回到了现世。
阳顶天举目四望,但觉四周并无异样,再看手中那支伏虞剑柄,残破不堪,锈迹斑驳,也未见有半点不同。
“老王八蛋竟然在剑柄上下了毒?!”阳顶天大惊失色,赶忙将剑柄扔了出去。
不对不对,如果是老王八蛋下了毒,他肯定会在附近看我笑话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声不响。
阳顶天回头想了想,又将剑柄捡了回来,发现并无异常,先前的一切都好似幻觉一般。
但信件和剑柄却是实打实的存在,老王八蛋画的地图也清晰可辨。
阳顶天虽然有很多疑惑,但一想到能出谷,顿时心花怒放,将一切抛在了脑后,只管先出谷再说。
匆匆收拾了一番,准备启程时,阳顶天想到以后十之八九不会再回这生活了十多年的山谷了,倒是生了几分惆怅之感,便掉头回到义父的房间,在他床上撒了泡尿,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
按信中地图的描绘,阳顶天很快来到了出谷的道路。
这个地方并无太多特异之处,只在东、南、西、北四角各有黑、白、青、黄四块隐于草木之中的巨石,若无人指引,极难发现。
沿着道路上的印记走了许久,眼见就要到了地图所绘的出口位置,一条极宽的泥石流突然横亘在了阳顶天面前。
深谷之中虽然时常有山洪爆发,但如这等骇人的泥石流却也极为罕见。
正当阳顶天一筹莫展,准备向两边巡查时,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忽然从对岸轻飘飘的飞了过来。
两人落到阳顶天面前时,阳顶天才看清了二人模样,原来是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十多年没有见到除义父之外的人,阳顶天不由惊奇的多打量了几眼。
老和尚看到阳顶天第一眼时,眉头微微挑了挑,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双手合十向阳顶天轻轻鞠了一躬。
外面世界的人都这么有礼貌的吗?
阳顶天抬了抬手:“大师不必多礼。”
老和尚淡然问道:“敢问施主,这里可是偃宣谷?”
阳顶天闻言怔了半晌,他却是不知这山谷的名字,但这老和尚身手不凡,心想不妨诈他一诈,便反问道:“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老和尚突然笑了笑:“施主说笑了,出家人身无长物,实无半点好处。
施主若能为老衲指点一下谷中的方向,老衲感激不尽,此后定为施主诵经千遍,祈愿施主事事平安顺意,一生福泽绵绵。”
老和尚好似用上了功力,阳顶天只觉他的话语字字入耳,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然而他又岂是轻易服输的人,强忍着不适道:“我看大师所穿袈裟就不错!”
老和尚愣了愣,哈哈笑道:“施主如此务实,倒是颇为有趣!也罢,只要施主将谷中事物如实相告,老衲便将这袈裟赠送于你。”
这时老和尚收了功力,阳顶天顿觉耳目清明,便轻声问道:“我在这谷中也待了有十年了,从未见外人出入,不知大师法号若何,进谷中又有何事要做?”
老和尚轻轻叹了口气道:“老衲法号室述辅,来此是为了寻访隐居在偃宣谷中的故人,请他为这孩子看病。”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小和尚。
阳顶天这才将目光投向室述辅身边的小和尚,发现他约莫十岁的年纪,不仅身材瘦弱,而且面容苍白,满脸病态。
再细看他的脑部,发现他额头有一抹时有时无的血痕,恰似一只紧闭的怪眼,怪眼本身不骇人,但长在小和尚额头却让阳顶天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时小和尚也在抬头看他,好似突然受了惊吓,一言不发的躲到了室述辅身后。
得知室述辅的缘由,阳顶天便也不再隐瞒:
“我并不知道这山谷叫不叫偃宣谷。而且这谷中只有我和义父居住,并没有精通医术的人,大师恐怕来错了地方。”
却听室述辅面色平淡的说道:“那也无妨,仍望施主能指明谷中道路,人命关天,老衲若未能亲身拜访,不愿就此离去。”
室述辅说完,还低低的念道:“......他让你认他做......”
阳顶天轻声道:“那我就将谷中大小路径与大师细细述说一番吧。”
随后阳顶天挑着重要的地方,绘声绘色的给室述辅讲解了一遍,时不时还拿着路边木枝,屈身在地上写写画画。
室述辅认真听着,直听了大半个时辰,阳顶天方才说完。
“就是这些了,以大师的功力,只要沿着这些路径走,不出三日就应该能将谷中各处走个遍。”
室述辅脱下了身上袈裟,缓缓递向阳顶天:“多谢施主了,若是只需三日的话,那这孩子的命就算保住了。”
阳顶天不着痕迹的接过袈裟,尽力在脸色挤出一个诚恳的笑容:“大师客气了,各取所需罢了。”
室述辅面不改色,再度双手合十,向阳顶天鞠了一躬。
诸事说定后,临别之际,室述辅纵身一跃将阳顶天送到了洪流对岸。随后,阳顶天沿着地图的标识,最终找到了走出深谷的路。
这些道路与伏羲六十四卦颇有关联,不仅布置隐秘,而且变化多端,若非得人指点,恐怕永远也走不出去。
阳顶天暗自心惊,又猜想着室述辅是如何通过这阵法的?
边走边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山谷出口。
一走出深谷,阳顶天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山河似锦,天地辽阔,无边无际。
阳顶天从小与义父在山谷中长大,眼中所见不过几座山峰,几条溪流,耳中所闻不过几声鸟鸣,几声猿啼,如今一离开深谷,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天地之大,阳顶天一时不知该往何处而去,原地站了许久后,朝天大声喊道:“这个可爱的世界啊!我阳顶天来喽!”
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阳顶天波澜起伏、爱恨交错的一生,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