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的小插曲,为防节外生枝,阳顶天之后便只捡着曲折小道走。
走了许久,路过一片小石山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冷吃兔的香气。
这可是他前世最喜欢的菜肴之一。
他四处找了找,在路边一草丛里发现了半包被人吃剩下的冷吃兔。
他咽了咽口水,最终理性战胜了食欲,将它扔回了地上。
而这种东西出现在这种地方,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就不言而喻了,必然有人在附近。
联想到之前的血迹,他在附近又搜寻了一圈,果然在地上找到了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血痕。
循着断断续续的血痕,他慢慢来到了两座石山相连的角落处,这里有一个天然石洞,借着洞口透入的光芒,发现果然有一个人藏匿在里面。
那人气息奄奄,似乎察觉到了阳顶天的到来,口中含糊不清道:“谁......谁在那......是敌......是友?”
阳顶天发现他连说话都异常吃力,便道:“在下与兄台素不相识,非敌非友。
兄台不妨告知在下你的家庭住址、父母兄弟、高邻亲朋,若能一一校对,证明兄台清白的身份,在下必当亲自护送兄台去附近的医馆诊治。”
那人颇感无奈,但也无计可施,忍着疼痛道:“在下血犼教郭梁,受奸人所害,伤重难以自救,还望兄台能......”
话说一半,伤势复发,郭梁大喘了几口粗气,身子一软,昏死了过去。
阳顶天大喜过望,这才敢走进洞内。伸脚探了探那人鼻息,发现他并未气绝,赶紧在他随身包袱里搜刮了起来。
里面大多都是些不值钱的日常用品,阳顶天翻找半天,才找出三样有用的东西,两本书和一个药瓶。
拿上东西,阳顶天刚走出洞口,又匆匆走了回来。
他在郭梁身上又摸索了一阵,在他腰下扯出了一个钱袋。
也在这时,郭梁呢喃几声,好似有苏醒的痕迹,阳顶天急忙拿起地上的包袱,遮住自己的脸。
然而郭梁呢喃几声后,又失去了动静。
阳顶天叹息一声:“罢了,既然兄台求生欲望如此强烈,小弟也不好就此离去。”
于是他拿着匕首,在旁边石壁上刻下了几行字:
对不住了,兄台,非是小弟见死不救,实属小弟不通医术,爱莫能助。兄台囊中有些物件与兄台伤情无益,小弟暂且借用一些时日。
倘若兄台有幸能绝处逢生,只管来找小弟讨要,小弟必拱手奉还。
落款:安仁村雷虎。
确认无误后,阳顶天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洞穴。
先前怕郭梁苏醒过来,阳顶天并未仔细察看搜刮的三样东西,如今一出了洞穴,便立即拿出来细细观摩。
他拿出两本书中的一本,一看,只见上边写着“本心斋食谱”五字。
发现只是一本食谱,阳顶天顿时有些意兴阑珊,也懒得翻看了,直接将它放回了包袱,再拿出第二本。
第二本的厚度比先前的食谱少了近一半,但质地却是高出不少,拿起来有一种厚实质朴之感,封面写着“蚀骨断肠砂”五个鎏金大字。
仅蚀骨断肠四字,就引起了阳顶天的浓厚兴趣,急忙翻阅察看。
过得一会儿,阳顶天一脸兴奋的将它放回了包袱。
《蚀骨断肠砂》竟然是血犼教的真传秘籍,里面介绍了蚀骨断肠毒砂的炼制、使用法门,是一部上七阶功法。
阳顶天虽不知这上七阶属于什么品级,但见其描述,大抵与他的九品神功界青十诀也相差不了多少。
阳顶天如今内功修为浅薄,难以施展出界青十诀的全部威力。
他想要提高自己的杀伤力,似乎只有在暗器上淬毒这一条途径,而他先前对毒术一窍不通,这蚀骨断肠砂来得恰逢其会。
最后他拿出了那个药瓶,上面贴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着月白毒砂四字,似乎是一瓶炼成的毒药。
横竖看了一阵,也不知这毒药有何作用,阳顶天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到了包袱里,继续赶路。
随后的路上,阳顶天却是又遇到了之前的那伙人。
原来他们是峨眉派的弟子,声称在追杀血犼教的贼人,询问他有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阳顶天自然是装傻充愣、两不相帮,直言自己只是路过,什么也没看到。
峨眉派的人见他年纪不大,又是乞丐模样,随便询问几句便放他离开了。临别时,还给了他两个面饼,十个铜板。
这让阳顶天郁闷不已,他就那么像乞丐吗?虽然穿着寒酸了些,可是你见过走路带风的乞丐吗?
啃着不咸不淡的面饼,慢悠悠走在路上,阳顶天不断思考着“气质”这一不可捉摸的问题。
......
下午时分,日挂西锤。
经历了大半天的赶路,一个荒凉、破败的小村庄出现在了阳顶天的面前。
远远望去,村中参差排列了约莫二十座茅屋,大抵只有十来户人家。
时至下午,也不见炊烟升起。四周田土也多是荒废状态,与富饶的安仁村相比,恍若天差地别。
正当阳顶天站在村口,寻思这里到底是不是太吾村时,通往村子的另一条路上,十几个道姑、道士押解着一辆六面封闭的囚车,缓缓走了过来。
“也不知子扬师弟他们找到那贼人没有。”
路过阳顶天身边时,为首的道士随意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对后面的道姑继续说道:
“可恨那贼人,虽未得手,却也激起了这怪物的邪念,费了我等好一通气力。”
道士后边的道姑应声道:“放心吧,刘师兄,那贼人已经受了重伤,应该跑不了多远。
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到太吾传人,请他将这怪物处理掉。”
为首的道士沉声道:“血犼教极其恶毒的护命绝技‘血炼’之术臭名昭著,天下皆知,难保那贼人不会其中之一,我等还须尽快处理了这怪物,去帮助子扬师弟他们。”
旁边另一名道士面露苦色道:“据传闻,太吾传人已逾百年未现世了,太吾村也荒凉至此,我等此番冒然来寻,当真能寻得太吾传人吗?”
“哼!”为首的道士冷哼道,“若不是这怪物身份特殊,师尊早就下令一剑斩了他了,哪里还需要太吾传人,我等只管去找便是了,实在找不到,也怨不得我们。”
为首的道士说完,其余道士、道姑深以为然,暗自加快了步伐。
他们这次被师尊安排了这趟苦差事,心里是很无奈的,都想尽早了结。
阳顶天目送众人押解着囚车往村中走去,心中却是澎湃不已,方才道士屡次提到的“太吾传人”四字,不断在他心头涌现。
他想到了义父信中说的那些话,急忙在包袱里翻找了一通,将伏虞剑柄拿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他转头望时,发现那正是义父的身影。
还未等他喊出声来,那道熟悉的身影便迅速走入了旁边的朱红色祠堂中。
没做多想,阳顶天赶忙追入了祠堂。
然而待他走进了祠堂,义父的踪影却已消失不见。
过不多时,一位老妇人从祠堂中缓缓走出。
阳顶天急问道:“不知老婆婆如何称呼,方才可见得一个老王,咳,老人走进祠堂中来。”
老妇人迟疑片刻,笑道:“老身姓冯,不仅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公子这不是问道于盲吗?
这祠堂倒也不大,公子既要寻人,自己四处找找吧,兴许一会儿就能找到了呢。”
阳顶天应了一声,开始在堂室里找寻起来。
走到祠堂中央时,一幅绘剑图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图中画着一柄平平无奇的剑,但剑身上,竟写着“伏虞”二字。
急忙拿出义父给的剑柄,与画中剑比对,果然一般无二。
这时冯婆婆也看到了他拿出的伏虞剑柄,三两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它夺了过去,颤声道:“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切记,伏虞剑柄与太吾之姓是解开你身世之谜的关键所在,一定要......
不知为何,义父信中叮嘱的话语出现在了阳顶天脑海中,他脱口而出:“太吾顶天。”
“没错,没错,与记载中一模一样,”冯婆婆喃喃道,随着两行清泪顺着她苍老的面颊流下,她柔声对阳顶天说:“你随我来。”
闻言,阳顶天跟在了冯婆婆身后,随她穿过了祠堂旁边小小的回廊,来到一处开阔的空地。
只见空地上竖着十六座偌大石碑,居中一座最高大的石碑上刻着“太吾”两枚大字,笔势苍劲,一气呵成,龙飞凤舞,不似人力所造。
依次往周边十五座石碑望去,阳顶天发现这些石碑上各自刻得有一个门派的名字:峨眉、璇女、空桑、然山、元山、铸剑山庄等等。
在这些小字之下,还刻满了小字,大多都是人名。
阳顶天疑惑道:“晚辈不知这些石碑有何深意,还请婆婆赐教。”
“所谓‘太吾’,大我乃至无我也!世间原本并没有这一姓氏,”冯婆婆倚碑坐下,娓娓道来:“数百年以前,世间无人不受相枢所害,可谓人人悲苦,哀鸿遍野......
其时唯有一人,有驱除相枢之法,只是这人体格孱弱,百病缠身,不能与相枢久斗。
于是,武林各大门派的高人齐聚于此,各将本门神功倾囊相授,终于令其脱胎换骨,成功驱走了相枢!
这人此后自称太吾,便是太吾先祖了!”
阳顶天问道:“那相枢是何人?如何能令世间人人悲苦?
还有,那人既然无力与相枢相斗,何不把驱除相枢之术的方法传授给别人呢?”
“所谓相枢,非人非物,而是......妖魔......
凡人一旦为相枢所害,便会丧失心智,成为无恶不作,只知残害他人的恶鬼。”
冯婆婆说着,身躯微微颤抖,显得十分害怕。
“至于为何不将驱除相枢之法传授他人,老身所知却是不多,或许此法十分特异,非常人可以学会,”
冯婆婆缓缓冷静了下来,面色陷入了回忆之中:“当时,各大门派一齐商议,决定各将本门神功传授给太吾先祖。
只是这些武林中人,门派之见向来甚深,即便走投无路,也未必肯轻易将门派绝技传授给外人。
因此,太吾先祖与他们立碑为誓,绝不将所学传予他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至亲,甚至子嗣,唯有当相枢未除,而太吾将死之际,方可寻找一位能够继承其异术的传人。
而那个传人,因得传太吾异术,也必将遵循此誓,而后持法剑、观异象,为世人驱除相枢。”
“而那个传人,便也叫做太吾?”阳顶天痴痴问道。
“不,你现在总该知道了,世上只有一个太吾。先者濒死,方传后者,异象为证,法剑为凭!”
冯婆婆说完站起,将伏虞剑柄往石碑上的一个凹槽中一比,果然严丝合缝。
竹庐中初碰伏虞剑柄时脑海中的一幕幕,这时却是再度浮现了出来......
阳顶天一时哑口无言,不知所措,迟疑了许久,方才开口道:“婆婆所言太过匪夷所思,我实在是不敢相信......”
“唉,”冯婆婆叹息一声,道:“单凭老身三言两语,确实难以令你信服,你且再随我来,之后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
说罢,冯婆婆径直向祠堂后山走去。
阳顶天满脸疑惑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