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齐岳门这边。
当晚,苏钰白从掌门房中密室窜逃之后,律德长老便下令弟子去追。弟子一进入密室,前面看着苏钰白从里面的门进去了,后脚跟上去,那门却突然重重地砸下来,把前路牢牢封住。
很明显,这密室是掌门专为门中弟子有朝一日逃生所用,不想,却被苏钰白用了个正着。
见苏钰白已逃窜,律德长老当即下令山中弟子击退竹山派一行挑衅人员之后,迅速守住山脚。
苏元韫此时已被苏钰青抱起来躺在了床上。他的身体冰凉,脸色发白。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
律德长老招呼苏钰青安顿好掌门,伸手将他双目合上,心中道了一句:元韫一生传奇,不想,却被小人所害,造化弄人!
也来不及过多逗留,须立马下山御敌。因此,苏钰青和一两个弟子留下来为掌门擦拭身体换上寿衣。
苏钰青亲自为苏元韫清理血污,那道剑口子格外刺眼。
“掌门,你走好!”苏钰青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你不要怪我!都怪你偏心,处处偏袒苏钰白。明明我入门最早,历练最深,又多次主事,乃掌门最佳人选。可上回听到你和律德真武两大长老商谈,说要好生栽培苏钰白!凭什么?他才来几年,他可是在昆仑山狼群里长大的野人。就这样的货色,也配担任我齐岳门掌门?所有一切,都是我迫不得已,不能怪我!
其他两位弟子出去后,苏钰青的目光锁在了打开了的密室最中央的柜子里……
苏钰白逃走后,竹山派也突然撤了兵,而且昆仑山狐魄也不见踪迹。这并非巧合,而是更加敲定了苏钰白和竹山派里应外合,杀了掌门,盗取了昆仑山狐魄。
因此,苏钰白被齐岳门下了追逐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掌门去世到新掌门上任期间,几大长老合议,暂由豫字辈大弟子苏钰青掌管门内大小事务。
底下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明摆着想要苏钰青继任掌门之位。彼此,也是心照不宣。
苏钰青主事后,大乘教明面上借着想要超度掌门苏元韫,祈福齐岳门为由;实际上暗地里与苏钰青碰面的更多。
碰面的由头无非只有一个:昆仑狐魄。
苏钰青心中对于昆仑狐魄的想法不亚于释安。奈何当初踏上释安这条船时便承诺以昆仑狐魄为礼送给他,释安礼来往之,助他登上齐岳山掌门之位。
所以,苏钰青只得将昆仑狐魄交给释安。
释安带着昆仑狐魄回到平府后,恭恭敬敬地将昆仑狐魄递给那位他称之为王爷的男子。
这男子虽说是被释安他们奉为王爷一样尊敬着,实则在龟羌国,他并不十分受龟羌王待见。
当今的龟羌王正值壮年,他有三个弟弟,依次册封为王爷,按年龄排序。在他继承父业之前,年龄最小的弟弟实则最得父亲宠爱。那会儿,他时常担心,父亲会突然不按长幼来继位,直接提拔他最小的弟弟信平容继承王位。不过后来也证明这种担忧是多余的,他是最合适为王的,也是最适合龟羌发展的王,这一点,他的父亲心中明白。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心中嫉妒这位弟弟:他出生那天,百鸟齐鸣;千年一现的睡火莲突然怒放……龟羌王兴奋无比,他的出生,举国欢庆!
父亲临死以前告诫他:切记照顾好三弟信平容,他是龟羌国的守护神!他若有闪失,龟羌国必亡!
父亲的话,他不全信,也不敢造次,因此,将信平容派到了沧州大晏国当细作,派高手保护他,赐他锦衣玉食,化名平容。
表面上是交给他重任,实则是把他养在沧州,最好永生不回龟羌。
不过这信平容不是一个好吃懒做之人,既收了军龟羌王的俸禄,他也是踏踏实实做事,做好细作的事。
信平容手指修长,把玩着昆仑狐魄。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将它放置在桌面的锦盒之中,又从怀里取出一缕断发,轻放在昆仑狐魄之上……
“王爷……您这是?”释安疑惑不解。
男子嘴角微扬,露出邪媚一笑,道:“当年狐族族人被芳州子的白袍军围困,全军覆没。整个昆仑,都是狐族尸体。待他们撤军后,我父王亲临昆仑山战场,找到狐族王的尸体,将他头顶间的头发割了下来。那狐族王没能拿下大晏国,反而被大晏国的江湖人士赶尽杀绝!他们与我龟羌的盟约也算是自动解除。所以,我父王要依据割下他们头皮的发,来弥补这解约之果……没想到,这东西,现在派上了用场。现在,就看这昆仑狐魄识不识得这狐族王的头发了……”
释安恍然大悟,王爷这是要用狐族王的头顶发来试探昆仑狐魄真假。
过了半晌,还不见昆仑狐魄有半点反应。
信平容淡淡道:“释安,你被耍了!”
释安当即折回,与苏钰青争执了好些时候才明白昆仑狐魄一定是被苏钰白拿了去。
只可惜苏钰白从五瘟手里跑掉了。
于是,又经过多方打听,将那日昆明派船只的航线摸了个透。才知苏钰白在何处下的船,那地叫:九水坞。
九水坞紧挨着九水河,内参天大木丛生,几乎很少有人涉足。那里终年瘴气不散,哪怕艳阳高照,坞内也是黑雾缭绕。鸟兽过之无事,人一旦进去,基本是无法活着出来的。
曾有几个爱好涉险的少年不听劝,非要进去。过了三五天,被人找到时,尸首早已乌黑腐烂,是中了瘴气之毒。
既然苏钰白去了九水坞,那也是凶多吉少。不过释安也怀疑,九水坞吃人不吐骨头,苏钰白是误闯还是有意去之?不得而知。为了一探究竟,释安这次亲自带着几个徒弟,前往九水坞。
九水坞果然名不虚传,释安一行刚进入坞内,便见黑黝黝一团一团团瘴气迎面扑来,那瘴气一挨着人的皮肤,皮肤便奇痒无比,过了一会儿,便开始流血脱落……
释安无法,只得和弟子们退回九水河,就在河边安营驻寨,守株待兔。
桃花谷内,氤氲缭绕,芳草依依。
苏钰白昨晚喝了一壶桃花酒之后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起床,头不痛、胸口不闷了,双腿也有力了些。
他拍了拍自己仍旧健壮的大腿,欣喜道:“这桃花酒果真是个好东西!”
夭夭早就起来了,背着一个小背篓,扛着小锄头,站在门口。
“苏钰白!感觉好了没?”夭夭在门口喊道。
“好了很多,多谢夭夭姑娘的桃花酒!”
“好了就来帮我干活!”
苏钰白赶紧穿袜起床,简单漱了下口洗了把脸,见夭夭拿着锄头,也在门口寻了把锄头跟在夭夭后头。
今日的苏钰白气色大好,相比于昨日的弱柳扶风,今天更阳气了些!夭夭想着,不过,面庞依旧是很耐看的,这张脸,定是被仙人仔细雕琢过,不然怎会如此张扬出众!
苏钰白吃了人家的桃花酒,很是尽心尽力地帮忙干活——在屋后山上挖草药。
一早上只喝了夭夭给的一瓶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早饿的咕咕叫。太阳升至头顶,已到晌午时间。于是,苏钰白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舔着脸问夭夭:“夭夭姑娘,你饿了没?要不,我去摘些果子,打些兔子来。”
夭夭很吃惊地看着苏钰白,倒把苏钰白看得不好意思了,以为她在嫌弃自己吃白食。
夭夭心想:我和爹爹平日里一瓶就够了!他是男人自然喝的多些,我爹爹不算个男人,他是个仙人。
于是,夭夭把中指放在嘴边,吹了一声口哨。口哨声随风传去,不一会儿,远处听有策马奔腾声,居然跑来了一只通身雪白毛发鸦青条纹的赤眼白虎。
那赤眼白虎跑到夭夭身前,后腿跪立,眼睛一闭,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夭夭十分满意它的姿势,当即从腰上取下掏出一个瓶子,一手捉住赤眼白虎的**,一手握住瓶子,不一会儿,就挤了满满一瓶奶。
“诺!”夭夭将奶递给苏钰白:“还热乎着的。”
眼前的动作流贯顺畅,一看就是老手。苏钰白看傻了眼。自打误入桃花谷,发生的一切都令人意外,和外边的人事截然不同。
他不知,今早喝的那东西居然是虎奶。如果他很饿,他情愿吃了老虎也不想喝虎奶……
桃花谷中,几十年来,第一次燃起了篝火,飘来了熟食香味。
苏钰白打了一只吃桃子长大的兔子正架着柴火烧烤。
起初捉到兔子,苏钰白要剥它皮时,夭夭死活不让他动手。她觉得:兔子白白的、毛茸茸的,甚是可爱,吃不得。
待到兔子烤的焦香扑鼻时,夭夭还是忍不住一边掉泪一边大快朵颐。
“太好吃了!我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兔子!”
苏钰白爱怜地抚摸她的头,心想:夭夭真是是个与众不同女子!
两人一边吃着兔子,一边聊起那赤眼白虎。
夭夭说:“小老虎是我爹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爹爹那人,就喜欢养一些奇珍异兽。我还很小的时候,爹爹便掳了那小老虎给我做乳娘,起初它还不愿意,日子长了,也就习惯了。每回见到我,都不自觉地蹲下身子,让我吃它的奶。”
苏钰白嘴上说着“原来如此”,心中想的却是:难怪那赤眼白虎一副生无可恋之貌,原来是心中抱怨——别的虎,喂奶喂个一两年就好了,它这奶娃,喂到十五六岁还不肯放过自己。心中定是绝望无比。
吃饱喝足,夭夭带着苏钰白继续采药。
夭夭突然抬头仰望前方山尖的桃林,一口一个叹息。
“为何叹气?”苏钰白停下手中事情,问她。
夭夭指着山间的桃林,哭丧着脸道:“有一味草药名唤龙脊苁蓉,是顶上好的滋补神药。不仅能解毒治伤,还可以增进内力,要是有了它,我们就不必要在这儿顶着日头拔草锄地了……”
苏钰白纳罕道:“既如此,我们取来便是。”
“那里是煌龙的地盘……去不了!”
煌龙乃桃花谷凶兽,长在桃花谷山间上,身长几百尺。说是龙不过是一条巨蟒,盘绕在山间的巨蟒。芳州子见这巨蟒头顶一圈金色花纹,便给它赐名煌龙。煌龙脊背上生长着一株苁蓉,名唤龙脊苁蓉。
苏钰白想快点恢复身体,好去西南方向迅速赶路,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了,一心想去取龙脊苁蓉,请求夭夭给他带路。
夭夭早就看那条蟒蛇不顺眼了,今日有人帮忙,求之不得。
两人回屋,苏钰白将自己佩剑取来,夭夭则在芳州子房内找了一把平时劈柴用的斧头。
快到煌龙藏身之处时,苏钰白拦住了夭夭,不让她继续跟着。
“我去会一会煌龙,你回去备好酒,等我去取那煌龙的龙胆来下酒。”苏钰白强装镇定,实际上心里慌的不得了,不敢让夭夭跟着一起冒险。
夭夭听他这样说,心想:煌龙危险无比,当年爹爹都没能将它驯服。苏钰白又如何能取它蛇胆,况且,此时的他又身中蛊毒。万一蛊毒发作,岂不是去白白送死!
因此,夭夭严辞拒绝了他的要求,道:“杀煌龙,也必须要有我的一份!这些年它欺负我一个人住在这桃花谷,时不时地来山下骚扰几番,这仇!我必然要报!”
见夭夭这斩钉截铁的模样,苏钰白心中一阵担扰,想到:我若护不了她周全,岂能连累她?因此,断然拒绝她的随同要求。
哪知夭夭急红了脸,拉住苏钰白的胳膊不放,扑闪着睫毛,央求道:“小白,答应我嘛~”
从没人这样唤过他,还是一个小自己几岁的黄毛丫头。这小白叫得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无法,只得答应让她紧紧跟在自己身后,心中暗暗立誓:夭夭为了治好我身上的蛊毒敢于在煌龙头上拔毛;不放心让我一人去还舍命相陪。这份情谊,我一定要好生珍惜!待会儿煌龙若想伤害夭夭,我必定不顾一切护她周全!
这样想着,又多看几眼她。越瞧着越觉得这姑娘美而不自知,又不惺惺作态、洒脱自然,跟她在一起,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