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居内,李寻欢正枯坐在书房看着那本九州别云,何聆儿在一旁掌着灯,见夜色已深,何聆儿轻声叮咛道:“公子!现已过亥时了。”
李寻欢这才察觉已是深夜,便合起书卷道:“自是诸事烦心,便无多大睡意,你可自便!”
听罢,何聆儿将灯立于桌上弯身拜别道:“小的告退,公子爷早些歇息!”
何聆儿走后,李寻欢又随意的将书卷翻看开来。
也许是心情烦躁,不同于往日的每卷每卷的细看,他一边看一边思索李执案件的缘由:李执在朝并未有所树敌,如若他杀,动机何在?莳花楼翠云的样子也非装出来的,凶手应该也不可能是翠云。但是翠云姑娘的疯癫,却是让案件一点的眉目都没有,着实烦恼至极!
思虑间,门外传来胡管家的敲门声,李寻欢应声开了门问道:“先生可有急事?”
胡管家听罢便凑上前,对着李寻欢耳语道:“刚才宫中来人传话,请公子明日务必早朝!”
李寻欢听罢问道:“为何不事先引见与我?也好问个明白。”
“那位公公传完话便匆匆离去了,未及相迎!”
李寻欢听罢,仔细推敲着‘务必’两字和那位传话公公匆忙的缘由,亦是没有答案,便打发他下去了……
次日,金銮殿上,朱棣正立于御座前,左手按在龙椅边上,冷冷道:“诸卿对于边境的奏报可有何耳闻?”
群臣听罢,各自双手缩在袖间,默而不语。
朱棣见罢,大拍案板怒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值此关头,诸卿竟无一良言?”
李寻欢听罢,亦是琢磨不透朱棣究竟怒从何来?但是他细细察看到那些在场官员,却发现那些往日不上朝的武将,以及那些声势显赫的公侯今日均悉数到场,心中不免疑惑。
朝中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一根针掉下来都能清晰的听见,这种可怕的寂静当然还是由朱棣自己来打破。
“区区蒙古鞑子,敢犯我大明天威!朕欲引精兵十万,踏平蒙古。”
群臣听罢纷纷跪拜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乃万金之躯,区区蛮夷怎劳圣驾?望陛下三思啊!”
朱棣见状,怒甩衣袖道:“有何不可?朕数次亲征,所到之处无往不利,朕意已诀,诸卿勿需多言!”
百官听罢,各自颤嗦……
朱棣思量了一会道:“朕出征之间,朝中大小事宜均由东宫主持,外务皆由首辅决断,诸位需鼎力相助,不得有丝毫怠慢!”
正言间,突然有一人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朱棣凝神一看此人正是桂王朱厚德,便好奇的问道:“皇弟有何见教?”
“臣弟以为,自云王之乱后,国库空虚,时下当以休生养息为主,不宜兴师动众。蒙古大军虽来势凶猛,但命一上将驰援足矣,王兄何苦劳累伤身呢?”
朱棣细捋龙须叹道:“唯恐他人不得力矣!”言毕又思虑良久抖擞道:“诸位谁敢为将?替朕扫平鞑子!”
言毕,朝中走出一人,径直上前大声道:“末将魏公明,愿往!”
李寻欢打量了一下,此人须眉皆竖,阔面大耳,一双铜铃般的眼珠子透露着一股霸气,单从此人言行举止间,李寻欢亦暗自叹服此人的内力。
朱棣听罢,龙颜大悦,轻捋胡须赞道:“五侯勇气可嘉,朕深慰之!”
随即吩咐左右道:“来人,替朕拟旨……”
正吩咐间,堂下又一人出列喝道:“某虽不才,但亦愿往!”
李寻欢一看,此人须发皆斑白,但面容却丝毫没有一点老态,他不仅嗓音洪亮,而一双虎目更是炯炯有神。
朱棣凝神一看,原来是桂王帐前副将程度,随即笑道:“老将军之勇武,朕早有耳闻,边境环境恶劣,将军年事已高,恐有不济!”
“昔日廉颇七十尚不言老,老臣才六十有二,怎敢言老?边疆之危,除去桂王爷,没人会比我更熟悉!”
朱棣听罢,也暗自欢喜道:“也罢,如此就有劳老将军!”
言毕又目光扫了一眼堂下道:“诸卿可有何附议?”
堂下一片默然,李寻欢的余光也瞥看了下魏五侯和荀首辅,见二人各露不甘之色,亦是猜透了几分。
在群里的祝贺声中,李寻欢在人群中挤出了一道道,走出宫门,回到了清源居。
翠茵亭中,李寻欢在小桌上自斟自酌,时而叹息。
赵聆儿见他有心事,便上前轻声问道:“公子自从皇宫回来,便心情低落,可是因为莳花楼一案皇上有所怪罪?”
李寻欢摇摇头,又是一杯酒下肚,寒风吹过,他有不禁轻咳了几声叹道:“也许京城的风比李园的更加清冷!”
“许是公子最近少添了衣物,受了些风寒,我这就去内堂取件棉袄过来。”
李寻欢摆了摆手笑道:“老毛病了,无妨!”说完便又倒满一杯一饮而尽随后问道:“哦!对了,抚月姑娘那边最近可有人来传话?”
“刚才翠儿姑娘捎信说翠云的状况已有好转,不日之后,应能痊愈,请公子宽心!”
李寻欢听罢哈哈大笑道:“看来总算等到好消息了,走!我们去趟莳花楼。”
已是日落时分,二人走上熙攘的街道,突然一帮穿着戏服的轿队,敲锣打鼓的挡住了去路。李寻欢只好让道,随即又好奇的问了下路边的看客笑问道:“这是哪家的戏班?这么大排场!”
那人笑答道:“这是有名‘京家帮’,听说要去程府唱大戏,兄台初入燕京吧?”
李寻欢听罢笑而不答,便辞了那人,朝莳花楼走去……
途中何聆儿问道:“看来今日程府是个大日子,连赫赫有名的京家帮都请上了!”
“程老将军喜夺帅印,不日将亲征蒙古,当然人逢喜事精神爽,临行前听几首小曲也是人之常情!”
二人聊着进了莳花楼,见李寻欢到来,抚月便引他去了翠云姑娘的房间。
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李寻欢看到翠云已恢复常态,正在台前梳妆。
抚月见状便先领他去隔壁厢房等候,与往日一样奉茶抚琴。
“啊……”
一阵凄惨的叫声打乱了抚月的弹奏,也打落了李寻欢的手中的茶杯,因为他们察觉这个声音是从抚月房间传来的。
待二人赶到翠云的房间时,看到翠云已经瘫坐在地板上,双手死死的捂住耳朵,嘴里念念有词道:“为什么明明我捂住了耳朵,可脑子里依旧还有声音?”
抚月欲上前,李寻欢拉住了她,因为此时翠云的表情已反常态,李寻欢担心她贸然上前反而不利。
翠云那双美目无助而空洞,此刻死死的正盯着他们声嘶力竭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
喧闹之后,整个房间恢复了宁静,翠云累倒在地上,待李寻欢上前抓住她手的时候,却发现已然没了脉搏。
只是她死的时候她的眼始终没闭上,那种眼神似是哀怨,亦是留恋,只是却没了先前的恐惧。
李寻欢松开她的手,失落的走出房间,淡淡笑道:“我以为总算来对了时候,可终究还是错过了……”
时间快速的推移着,几日之后,翠云下葬了,黄佑德的死因也随着她的离去彻底没了音讯。
夜已深,灯未熄!书房内李寻欢漫无目的的翻看着九州别云,他翻的很快,很用力,似是他的心跳一般。
然而这种动作如同他的心跳在下一刻停顿下来了,他仔细凝视着书中某卷几个醒目的小字:糜音七杀,不觉于耳!追魂索命,常萦于脑。
李寻欢合起书卷奔向堂外,何聆儿立马跟了出去。
胡管家见状便迎上前去探看,见胡管家在场,李寻欢问道:“近日长安有何异样?”
胡管家答道:“今日听街坊传言,大名鼎鼎的程老将军昨夜在府上暴毙,现整个京城亦炸开了锅。”
听罢李寻欢又转身问何聆儿道:“自我们去莳花楼,已过几日了?”
“已过七日!”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看来京城的风越来越冷了,似乎随时都能割破人的喉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