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者进房周围众多酒客也纷纷停止了喧嚣,各自后退一步,为其让出一条三尺过道,直至高台。
而在一旁立身已久的掌柜,身旁跟着小二,一脸兴奋,见其上前连声恭迎,“春先生肯赏面子于我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被称作春先生的老者听后眼皮一抬,笑了笑,随即淡然道:“掌柜客气了,现在家家闭门怕事,老夫无活可接只能到此,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春先生言语听似平淡,实则内涵讥讽之意,量谁都可轻易听出其中之锋锐,刺得人心头一颤。
气氛尴尬。
镇西酒巷之店,掌柜脾气暴躁那是全镇皆知,从而导致店内生意不佳,常常空无一人,众人若不是听闻春先生要来此说讲,恐怕现在也与往日无异。
这也难怪众人听春先生语气不善,方才面露惊色,生怕两人下一瞬就破口大骂,到时自己诸时等待付之东流,白白浪费。
感受其中讥讽之意,静立在不远处的掌柜二人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这老头刚进门竟是让自己下不来台,当即掌柜那张大饼圆脸顿时黑的如同阴水,仿佛下一刻就有成千怒言从口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但被身旁小二低声附耳几句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嗓下言语封闭不出不知当不当讲,只能内心苦笑,没有办法。
要知道说书能给茶店饭店带来人缘,从而让茶店饭店的生意变得更加红火,如果因为自己的一丝面子而断送了酒馆的前程,那显然对掌柜来说是及愚蠢之事。
打定主意,掌柜还是当着众人之面,对面前的春先生微微屈身行了一个道歉之礼,“先生嫌弃鄙人小店之残破鄙人自然知晓,但还请先生给鄙人个面子,落坐说讲一二。”
“还请落坐。”一旁小二也不例外,连忙出声附和道。
春先生呵呵一笑,心中的那点虚荣在此被尽数满足,春风得意般轻挥衣袖,“哎哎,掌柜不必如此,老夫先前只是随口一说,还请不要在意。”
模样丑恶至极。
掌柜此时的心又苦了半截,这春先生的嘴,能言善道,先前那般嫌弃之样已出于言表,但此时被其一口略过,倒也真把他人当成了傻子。
可众人会在意这些吗?他们只会在意自己这白花花的银子到底花的值不值,而不是真正去考虑某件事情的对与错。
春先生作为全镇唯一说书之人,不说财力,但人脉必然极广,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职以少为精。
所以春先生就仿佛是全镇人幸福的源泉,神圣不可侵犯,在此特受欢迎。
而在春先生初来乍到之时,也不是没有人跟着模仿他的说书之职,但说书讲究的是知人论世,口法流利,需要的则是饱读四书,满腹经纶,就凭那些生于乡间野水之辈岂能学之一二?
所以酒馆掌柜就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真要撕破脸还得掂量一二。
端坐在一角的陈若风听其此言,脑中不经想起了那些在朝堂上对自己父王的那些阿谀奉承之言,显然万分厌恶,微微摇头叹息一声,随后冷笑道:“呵呵,真是一副嘴脸。”
声如细蚊,没人知道他在轻声嘀咕什么,就只见他继续品着手中那杯滚烫的清茶,至此再未言语丝毫,给人一种不合群的感觉,只是没有人注意罢了。
反而是凡洛琪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其在讲些什么晦涩难懂之事,良久未果只能挠挠头皮就此作罢,将精神再次转到春先生的说讲上来,兴趣极大。
但只有陈若风自己清楚,恶人自有恶人磨,所以见掌柜到此模样也是自己咎由自取,他可没有兴趣去趟这浑水。
“众多来此朋友还请落坐吧。”春先生手腕轻翻,手中折扇“啪”的一声展开,只见他面露微笑之色,朝着周围众人朗声呦呵。
仿佛自己成了此间酒馆的主人。
紧接着春先生与如若雕像般的掌柜两人插肩而过,径直走去戏台之上,抽出木凳端坐下来。
掌柜至此便没有人再回去观望一眼,就如同吹过人脸的清风一般,毫不起眼。
清清嗓子,春先生拍拍醒木,摆上桌子做好架势,脑中早已酝酿许久之话语终于蹦出,“昨日柳家被灭之事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今天不讲其它,老夫就与各位朋友细细讨论讨论,事情的起因与经过。”
“先生可快点讲啊,我们可在这等半天了。”台下有些性急之人早已按耐不住,双手鼓成喇叭状,朝台上不耐烦的说道。
周围没有出言之人也是昂首轻点,表示同意。
春先生站起身来,轻压双手,笑道:“肃静,肃静,各位请稍安勿躁,现在就容老夫来说讲一二。”
坐回板凳之上,春先生打开话匣,徐徐道来,“事情还得从那天欢宴上讲起.....当时柳家家族柳川正在宴请自烟城而来的一位使者,可是就在他们交谈甚欢之时。”
“怎么了,接下来发生什么了?”见春先生音止于此,还听得啧啧称奇的众人自然是不太愿意,一拍大腿起身问道。
春先生不做言语,只是两根手指相互揉搓,经常来听说书之人当场会意,虽然都暗自抱怨,但还是纷纷把手伸进衣袖,再次拿出之时,已多了几枚白花花的碎银。
于是乎周围还想听后事之人,也纷纷学样,只有寥寥数人因身无分文而被迫离去,反而陈若风选择这偏僻之位倒也躲过“一劫”并未被他人发现,得以不用交钱就在此继续听讲。
见桌上十数枚碎银,以及几枚大元,春先生笑的面容如花,手上折扇啪啪拍向掌心,一直到有人提醒才回过神来,继续说讲。
而当凡洛琪听到竟是一名少年单枪匹马闯进柳家大闹之时,顿时惊得张目结舌。
随后就是一脸的憧憬,满眼金星,痴傻傻的,良久才羡然感叹道:“若风哥你说如果我有这等实力,那爷爷是不是就不会一个人走了?”
“有谁知道呢?”陈若风五指由慢到快,轻叩桌面,耸耸肩,一脸神秘兮兮的,不知在隐瞒什么。
只是暗自轻笑一声,内心百感交集,这妮子想要自己这等实力,而自己又何尝不想要她这身无压之躯呢?
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如果。
大约一刻钟后,陈若风才终于品足了茶,扭了扭酸痛的脖颈,舒爽出声。
先是瞥了眼台上讲的绘声绘色的春先生,随后再把目光转向一旁听得聚精会神的少女,一脸困惑,就这等说讲之词怎还会听得如此聚精会神。
最后没管其它,轻唤一声,陈若风便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若风哥要不....”凡洛琪听见其声,刚欲请求在留个一时半刻,可刚一回头哪还有人?
陈若风还是如从前那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只顾做出决定,从来未想过他人的感受,就如同君王所颁发的圣旨一般。
“真霸道。”见陈若风越走越远,凡洛琪无法,只能轻哼一声,嘟了嘟小嘴,舍弃让自己无比痴迷之故事,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