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太小,待会儿起来别说身上难受啊。
就算你抓住我的头发我也不会起的,你这么高,怎么能够懂得矮子窝在小沙发里的乐趣。
唠唠叨叨,混小子指定就是跟柳妈妈学的,瞎操心。
他绕着小沙发转了一圈又回来站定——窗户透过来的光被他晃得忽明忽暗。
呶,伸手啊。
得。
他屋倒是没什么变化,床上的被套还是一股子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太阳晒过的清爽。
我去买馄饨吧,很久没吃了。
大热天的,吃馄饨不嫌热啊。他站的近,我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也能听见。
很久没吃了。
是很久了。
刚认识那阵,我妈有一次包了不少馄饨,想着柳妈妈的“救命之恩”,就拿大碗装了满满一碗送了过去。不算什么贵重东西,但是用的是好肉,手工揉面也劲道,就算是买,也买不着的。
我是一块跟过去的,然后就见证了一个人在家的混小子如何迅速吃完了整整一碗——大小也就比那种海碗小一点,是平常给我爸用的。这可算给我妈一个大面子,也不论之前柳妈妈如何介绍自己儿子的调皮事迹,心里对柳公颜的印象顿时美好了起来,这从脸上挡不住的笑意就能看出来。
无所谓,谁会爱上谁,不对,是谁会在大热天爱上馄饨,反正我不吃。
梁婶的馄饨店就在他家出门左转的巷子尽头,两步路的功夫就走了个来回。
梁婶又给了这么多,你陪我吃两个嘛,吃完再睡,不是刚刚吃了雪糕吗,别又胃疼。
我有胃病,是初一的事。
初一报道后立马军训,天气热到吃不下饭,这是很多人都会有的情况,唯独我,三天,就把胃给糟坏了。第一次,真是疼到想在地上打滚儿。
老师不敢耽误,一通电话打给老爸老妈。
不巧,我爸妈有事来不了。正好闲在家的柳妈妈就被老妈委以重任,混小子还有两天开学,就也来了。
柳妈妈把我放到急诊室,连忙起身挂号去了,出门前还不忘嘱咐混小子照看好我。
混小子不算话少的人,这会儿却一言不发,只盯着我看。一眨不眨的,反倒是我看着他,看的鼻子酸酸。
都说小老虎在母老虎以外的视野内受伤,从不会痛苦的嚎叫;但周围一旦有了血缘亲属,吼声就能穿越云霄。
小孩也一样,自己一个人哪怕脸着地摔倒了,瞅瞅周围没人,就能立刻爬起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不过,但凡周围有一个认识的人,就能立马哭到岔气给那人看。
大概是混小子这么严肃的缘故,我也忍不住要哭——疼,我想给你看看我的疼,真的很疼,你说对不对——但我说不出来,只能盯着他,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流鼻涕了没。
柳公颜一个人坐在小床旁边。疼痛稍歇的间隙,才感觉到他抓着我的手的劲儿——要平时,我早就大喊是不是看我皮肤比他白就不怀好意想要的掐红我,可这时候,没什么力气,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严肃的小黑脸,也挺好。
之后,就记得不清楚了,应该就像大部分病人那样吧,挂号打针吃药回家吧,也翻不出什么新玩意。
我猜测是我第一次胃疼时的惨样儿吓坏了小时候的柳公颜,以至于我不能吃太多凉,不能吃太多辣,不能吃太多油等等被医生嘱咐的说是时刻需要谨记的话,他记得比我妈还清楚。
我拿个小碗给你,你别又睡过去,我还得叫你起来。说着,身子也快,两手一大一小,就从堂屋把馄饨端了进来。
可这也赶不上我把头摔进枕头里的速度。
已经听不了他说话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没说,好像叹了口气来着。意识不太清楚,我也分辨不出来。但能感觉,他帮我捋了捋头发,盖上薄被,然后,摁了摁我额头?是摁了摁吧,但力道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