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晚风从远处袭来,吹在树下大片的绿茵草面荡漾起阵阵波澜。
高耸入云的大山后面太阳已经隐隐落下,留下火红的残霞,宣告着这一天又即将结束。
一头壮硕的水牛在山下吃着鲜嫩的草,它的舌头似镰刀,每一次伸出都能卷走大片的茵茵绿草,永无休止的,它好像怎么也吃不饱。
看着眼前的一切,美丽的朝霞,无边无际大山身后,仿佛抬手就能触摸到,却又是那么的遥远。
明明很美,但陆丰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感。
“牛兄,我好羡慕你,每天只用吃草,什么也不用管,无忧无虑的。”陆丰轻轻抚摸着水牛的毛发,眼中透露着一股迷茫。
他是一个放牛郎,无数大山中的一个普通人,平凡且平淡。
水牛不是人,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感受到主人在抚摸自己,抖了抖身子,看了他一眼,便又继续低下头开始吃起草来。
“哈哈,我还指望你能听懂我说话呢。”陆丰苦笑着,再次轻抚牛身,如在摸一块美玉,他有太多话想说,而能交谈的,却只有这一头陪伴了他将近十年的牛。
十八年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整整十八年了。
从出生那一刻起,到今天的十八岁成人。
陆丰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灵魂是来自一个名为地球的高科技星球。
那里科技发达,有着数之不尽的新奇玩意,夜晚不是只能如画一般漆黑如墨,那里有名为电灯的神器,很大很亮,能照亮整个房间。
要到达一个地方不用行走,更不用骑马,而是开着一个名为汽车的法宝,那里各种天马行空的法宝层出不穷,数之不尽。
十八年的时间让他逐渐淡忘掉地球的一切,甚至以为那只是南柯一梦,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已被磨平,现有的只是在无数大山中一个普通的放牛郎。
太阳渐渐隐去,天色转眼就要入黑,也预示着今天又要过去。
“牛兄,回去吧!”
水牛已经吃了有将近一个时辰的绿草,此时肚子挺得鼓鼓的,虽然它肚子一直都这么大,陆丰拍了拍它挺着的肚皮。
“?哞,哞!”水牛蹬了两下蹄子,叫唤了两声,似乎在回应。
陆丰笑了笑,单手撑着牛背踮起脚尖发力跃起,便成功骑在了牛背上,牵着牛绳在逐渐染墨的天空下踏上了回家的返程。
陆丰出生的地方被称之为十万大山,这里的山多不胜数,连绵不绝的堆积在一起,可以说是山连着山,有的比云层都高,山有没有十万座不清楚,反正没人数的来。
十万大山有一个传说,山里小孩都听过,那就是天黑别出门,黑夜里会有脏东西出来,至于是什么没人清楚。
这个传说是真是假陆丰也不知道,不过他小时候根本不相信大人们所说的大山中有脏东西,认为那就是吓唬小孩的,所以有一次夜晚跑出了村子,就是想见识一下大人们所为的脏东西。
但刚出村子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山对面野狼的叫声,被吓回去了。
骑在牛背上的感觉挺舒服,不比马背差太多,自家养的这头牛每天吃的多长得壮,牛背肉软。
“在晚回来一点天都黑了,你死在外面可不打紧,牛丢了就不好了。”
刚回到村子门口,就有一个矮老头阴阳怪气的说着话,老头本就长得矮,还是驼背,老得连牙都掉了几颗,说话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眼前的老头是上一任村长,虽是上一任,但在村里还是即有威信的,陆丰没有生气,已经习惯了大家对自己说话的语气,淡淡的说道:“嗯,以后我早点回来。”
天色渐黑,今天他的确回来晚了,山里人思想落后封闭,对于天黑别出门这种流传至今的传信是深信不疑的,。
夜色下的矮老头眯着眼睛,原本还不知道怎样开口,见陆丰这种任打任怨的语气,顿时笑了。
不知道老头在笑什么,不过陆丰知道铁定没好事,平日里放牛回来,村门口可没人会在这里等他,今天矮老头在这等着,一定是有事找自己,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小丰啊,你养这头牛有十年了吧?”矮老头脸上挤出笑容笑盈盈的问道,脸上的褶子顿时堆积在一起,虽然在笑,却只给人一种奸狡感。
“原来是打起我牛的注意了。”
陆丰明白过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堵在村门口原来是这个原因,果然不安好心。
三个月前他已经让出了两块田给他们,今天又把主意打到牛身上了,他想破口大骂。
“对,整整十年,有什么问题吗?”陆丰还是忍了下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唉!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上个月村长家的牛被野兽杀了,你也知道,现在村里就只有你这一头牛了。”矮老头洋装叹了口气,语气低落的说道。
陆丰皱眉,矮老头的行为看得他恶心,恐怕下一句就是让他交出这头牛的抚养权。
要知道在大山里,牛的重要性远比一块田显得重要。
倒不是陆丰多在意一头牛,而是这头牛早已陪了自己十年,生出感情,从它出生那一刻便由自己养着。
“不要说的,什么都可以给你们,唯独这头牛不行。”
还没等到矮老头开口要牛,陆丰就已经扬言拒绝了,骑着他的牛就要向前驶去,不在理会矮老头。
“唉,等等……”矮老头拄着拐杖一下子速度提了起来,整个人挡在了村门口的正中央。
“哼,今天你不把牛交出来,就别想进这个村子。”矮老头也不在拐弯抹角,直接开窗说亮话,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站在那里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副你要么从我身上踏过去,要么交出牛的表情。
门口不大,矮老头站在中间一头牛在想进去是不可能的。
看着矮老头那副丑陋的嘴脸,陆丰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怎么办?难道就只有把牛让给他们吗?”陆丰心中发难,天马上就彻底黑了,似乎已经能够隐隐听到狼嚎。
就算今天不把牛让给他们,以后他们还会来,有第一次后,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们为何脸皮如此之厚?上次田地已经让给你们了,还不够吗?”陆丰大声吼道,他真的有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你还有脸说?牛和田地都是你父母的,你出生便克死可你母亲,你父亲也大病一场,前几年也死了,你害得我们村里死了两个人,还想要田和牛?”矮老头在凉风中缩了缩身子,冷冷的说道。
矮老头说的是事实,似乎这一世父母的死是因为自己,但田地和牛是父亲临死前留给自己的,他们又凭什么去抢?
“难道我真的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也许吧!”
回想起来,似乎从小到大自己都没发过脾气,被村里人喝来唤去,帮忙也从没要过酬劳。
在观村里另一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二狗,明明是二流子,欺善怕恶,却所有人对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
再这样的穷山恶水里,忍让是没有用的,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以为你好欺负,这一刻,陆丰似乎明白了,一拍牛的屁股:“走吧!”
“哞!”的一声,牛向前走去,对于门前站着的矮老头熟视无睹。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庞大的身影逼近矮老头,他生出怯意,心下想不到这次陆丰胆子这么大,居然真让水牛踩来,还好他及时避了过去,不然真要被踩死。
矮老头被吓愣神了,差点被踩死,他这身板要是真被水牛那蹄子踩到,无疑难逃一死。
见陆丰远去的身影,他才回过神,咒骂道:“小王八蛋你给我等着,过几天看我不把你赶出村子,还有你那头牛,杀了吃肉。”
陆丰熟视无睹,矮老头的咒骂无法再他心中生出荡漾。
将牛牵到了牛棚下,几根微长的木竹深插在土壤里,立起的竹子上定着几个木板,在铺上一层稻草,这便是牛棚,极其简约。
“委屈你了。”陆丰轻抚牛身,在说了几句话后回到距离牛棚不远的草屋中。
陆丰住的地方也很简谱,在没有高科技的地方,村里所有人住的基本上也都是这种草屋,无非他的草屋小一点。
一夜无眠,草床上的陆丰左右辗转,村里人所有人从小到大都孤立自己,这里待不下去了,可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安身之所,十八年的时间,他还连这座山都没有走出过,说起来也是可笑。
更何况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十万大山的鼎力之处,中央地带,难以想象走出去需要多长时间。
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至今为止陆丰还没听谁说过有谁出过十万大山。
“唉!”陆丰叹了口气,心中的苦涩谁人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