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旁的夫长正在品茶，听到李小牛问，忙放下茶杯，小声说道：“夫甲，你是管我们村勇的夫甲。那和你对坐的人，则是管村里账务政务和户籍的户甲。我兼着村里的户籍官，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上司。”
李小牛点了点头：“我们村里还有个户甲？我怎么不知道？”
刘德望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那户甲是个女人，张泰在位之时，指定她来做户甲。那时的张家已经在村里经营十年有余了，以张泰的性格，谁敢违逆？只好任由他做主了。”
李小牛看他们的脸色，似乎都有些不情愿。
此刻刘姓的妇人们已经开始端着热菜上桌了。
清一色的中年妇人，各个膀大腰圆，虽然不得上桌，神情却是分外风骚。
有男子开玩笑，那妇人也同等回敬。丝毫看不出礼教。
村中妇人，大多如此，生气起来，男子都惹不起。
然而，千百年来，女子从不曾上过桌。所以她们内心从没觉得端菜有失身份。
菜品上的七七八八了，张何李奉这边相互说笑。
那李奉说道：“张何，这些菜样子和朱眉楼的没得比啊。”
张何道：“那是，朱眉楼的厨子能把这萝卜刻出花来。”
同桌的刘姓族人一听道朱眉楼，瞬间来了精神。
纷纷问张何李奉朱眉楼的情况，两人绘声绘色的开始描述萝卜雕花。
李小牛这边的菜先上齐，刘德望已经开始敬酒了。
长子提着酒壶，满桌给客人们斟酒。
张姓族长内心倒也没有什么失落，张泰在的时候，张姓家族便是为张泰马首是瞻的。
李姓族长想到李小牛成了夫甲，也是这村里的二号人物了，心情也还不错。
刘德望自是最为兴奋，喝了几杯之后，就有些高，拉着长子各桌敬酒。
老头儿上位之后，这些刘姓人对他也更客气了，纷纷称呼“老祖宗”。
刘德望更是开怀了，这一生最值得纪念的便是今天罢。
李小牛见刘德望离坐，想到姑姑教导。
此刻自己成了这一桌当前最大的人物，理应和大家喝一杯。
于是就起身敬了大家一杯。
瞬间让大家看出了李小牛的品德。
其实这种事情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
先前的刘德望举杯，大家情愿与否都必须要跟随。
李小牛却是站起恭敬的敬酒，甚至还劝说长辈少喝。
大家内心知道，虽然这几杯酒水不算什么，却是谁也不愿意服从刘德望这个老头子。
大家的心理活动，李小牛自然是不知道的。
敬了大家一杯之后，就再也不开口了。
那身旁的夫长悄悄的说道：“夫甲，想必白大玉那女人不会来了。”
李小牛点了点头，忽然疑惑：“白大玉是谁？好耳熟的名字。”
那夫长说道：“户甲啊，啊，就是……我们村勇队李三水家的婆娘。”
李小牛听了之后，猛地一惊：“啊？是那个妇人？”
他想起了之前李三水家的婆娘和村里男子同处村政厅驴棚的事了。
那夫长看了看两旁，声音更小了，说道：“那婆娘是张保正的姘头，那时，张保正家里有个母夜叉。不敢从家里许以好处。就给他在村里谋了个职务。还把李三水弄到他们家当护院。”
李小牛惊讶的看着这个夫长：“为了方便？看来你很了解内情啊，那婆娘不是你上司吗？”
那夫长哼了一声说道：“也就是我识字，能写会算。那婆娘全靠我帮衬。若不是我，那婆娘焉能瞒天过海？一个大字都不识的风骚妇人，也能在村里当上户甲？谁不知道她的姘头不知张保正一人。”
李小牛算是涨了见识了，道：“呵呵，只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那张泰已倒，她已没了根基，怎么还能坐在上首？”
夫长一脸不忿：“户甲虽小，也是上报过乡政衙门的。乡政衙门一天不命令撤换，她便一日是这村里的户甲。台面上的东西而已。你看，她自知身份不能服众，靠山已倒。自然不敢出席了。”
李小牛敷衍一笑，和他喝了一杯。
可能今天刘姓人扬眉吐气了，这院里的人似是都疯了。简直是喧哗不已。
基本上都在说刘姓人从此扬眉吐气了。这个是要收拾张姓人，那个说打死李姓人。有的说灭了邹姓人。基本上就是说醉话。
李小牛觉得甚是无趣，想到张奇鸣仍一个人孤苦的守着村政那几间大瓦房自哀。顿觉不忍。
当然，这只是他的臆测。
李小牛起身说道：“哎呀，不料我这酒量如此粗浅，竟已然有些沉醉。”
刘德望此刻已经喝高，抱着李小牛说道：“小牛兄弟，教书先生说，你是这村里的废材。我看不然……他……才是这个村……”
刘德望的长子看了村教授一眼，忙打断刘德望的话：“父亲，夫甲重任在肩。已然不能再饮，倒不如我先送夫甲回去休息。”
李小牛想听刘德望接着说，又恐话多，耽误自己离开。
此刻那村教授的脸色已经尴尬之极。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事竟是如此无常。
风云变幻只在瞬息，前日李小牛还是被村里通缉的废材，今日摇身一变已是夫甲。
刘家长子搀扶着李小牛从大院中穿过，有的人不挪凳子，被刘家长子一顿臭骂。
那些人识趣的站起身，挪了凳子。李小牛这才能从拥挤的长凳中穿出去。
李奉和张何一看李小牛离席了，连忙起身跟走出去了。
到了门口，李小牛转身请刘家长子留步：“按乡亲辈分，你要和我祖爷爷同辈怎敢有劳？家中今日饮宴，却不得费心之人，请回去照应吧。”
刘家长子也是十分尴尬，如今李小牛已然是夫甲。
他们辈分又相差太多，一般情况下，这种辈分最好少在一起掺乎。
免得怎么称呼都不合适。
刘家长子微微拱手：“既如此，那便是怠慢夫甲了。”
李小牛说道：“无碍。”
说完，李小牛带着李奉和张何会村政厅去看看张奇鸣。
回到村政厅，却是见不到张奇鸣。
李小牛暗自笑了笑：“这个张奇鸣，难道他真的去剿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