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听到刘珏扯着嗓子在呼妹妹,声音之尖利急切很难不让人想象是哪家姑娘遭了难,刘君露只感觉自己头皮紧绷,硬撑着没回他,刘仲与见她面色涨红,额头青筋凸起也忍俊不禁。刘君露一巴掌扇在了闲庭信步走来的自家兄长背上,怒道,“喊魂呢,这般叫法别人还以为我不行了呢!”
转身又拉住了与他并排走的尹郁清,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阿清姐姐,你以后可得好好管管他,这吊儿郎当的,一点正经样都没有,以后如何能当好夫郎?”
尹郁清刚听完便红了整张脸,却还是呐呐点了下头。刘君露瞧她这反应满意得很,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瞥到一旁的吕子充神色有些黯然,想到上辈子,大约是他对尹郁清也有意,可若是放任事情不管,结局未免也过于惨烈,加上又是自家兄长,她难免存了私心,只得在心里说了声抱歉。
刘珏一脚踩上了男人的脸,“哟,这不是礼部侍郎黄大人家的公子么,可这般模样未免也太不风雅了些。”
男子被他这一记重脚踩醒,惊恐万分,尖叫呼唤着自己的小厮,不多时六七个下人便找了过来,小厮扶起了他,男子强忍着痛意大吼,“把他们几个给本少爷逮着,特别是那个贱人,本少爷要剥了她的皮。”
刘珏踹翻了蜂拥而上的几人,冷声道,“胆子倒是不小,本将倒要看看谁敢剥了本将妹妹的皮。把这头猪拖回去,就说他欺上犯下目无王法,本将便替黄大人稍稍管教了下他的宝贝儿子,还望黄公子好自为之。”
出了这事,几人也没了游玩的兴趣,便商量着一同回去,刘雪盈回过了神倒是兴高采烈挤上了刘君露的马车,车上三人都是女子,倒也不觉得拥挤,刘雪盈抱着她一只胳膊,兴致昂扬向她讨教制毒的事,刘君露哭笑不得,但考虑到宫里的情况,只给了她几包防身用的强效蒙汗药,也塞了几包给尹郁清。
刘雪盈接了药,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那头死猪真是恶心死了本公主,本公主回去就得沐浴更衣,幸亏没让他得逞,嫁给他还不如杀了本公主呢!本公主回去就得好好向父皇参他一本,不给他些苦头难消本公主心头之恨。”
尹郁清也是受了惊吓,但还是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刘君露倒是被这话牵扯出了一些回忆,上辈子这时候她过得淡然,深居简出惯了,但也听到些风声,说是皇室没了个公主,公主自杀到底忌讳,皇帝平日再多宠爱,被触了禁地也是勃然大怒,宫里面只得草草将她葬了,这般看来,没的大约就是眼前的这位五公主了。
两人在她面前亲亲热热说着话,刘雪盈见自己身旁没了动静又抱住了刘君露的胳膊,娇娇软软憨声道,“姐姐,我以后还能来寻你么”,她假意啜泣了几下,委屈道,“姐姐你是不知道,皇姐姐们都出嫁了,两个妹妹也不过四五岁,雪盈平日里无趣得紧,若是能常来寻姐姐,同姐姐们说些话,那我就最开心不过了。”
尹郁清被她这变脸的速度惊呆了,一时也没能说出话来,刘君露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你这个小闯祸精可就别骗我了,太子殿下方才都同我说了,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四次偷溜出宫了。但你若是能得了昭妃娘娘或陛下的恩准,倒是可以约好日子来王府寻我。”
刘雪盈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惊喜万分,“君露姐姐真是人美心善,雪盈先行谢过姐姐了。”
回府后,刘君露见刘珏略有踌躇,拍了拍他的胳膊,“哥,你怎么了?”
“我心有不妥,雪盈毕竟是昭贵妃的女儿,裴家又是昭贵妃的母家,如今裴家与王府,你也知晓,况且,她与六皇子是亲兄妹,六皇子又一向不与太子对付,我怕她会受人指使来给王府使绊子。”
刘君露也沉思了片刻,“我觉得雪盈虽稍稍有些骄纵,但也不像是心机深沉的样子,我看她言行,倒像是个烈性子,总之,我会提防着些的。”
话落,刘君露挠了挠他的小臂,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哥,你与尹小姐怎样了?”
刘珏清了清喉咙,小声道,“我觉得尹小姐对我也不像是完全无意的样儿,我今日与尹小姐交谈,尹小姐当真是个天仙般的女子啊,貌美如花便算了,性格又是文雅恬静,我今日与她聊了诗词歌赋、边塞的风土人情,她还夸我学识渊博……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学识渊博没发现,我见你啰嗦不停倒是越来越像爹了。”
“……黄大智那事你推给我就行,真实情况传出去了恐会出流言蜚语,影响你和瑞安公主的名声,毕竟我确实没看顾好你。”
刘珏颇有些愧疚的挠了挠头,刘君露嘲讽一笑,“这事可大可小,毕竟犯了天子颜面,这个闷亏黄大人不想吞也得吞,至于哥你,你就别想着看顾我了,您能娶到尹小姐妹妹我就谢天谢地了,别等到我都成婚了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那爹估计真得唠叨不停了。”
“呸呸呸,你哥怎么可能混得这么惨,你也太小看哥了。”
刘君露冷笑一声没理他,理了理衣服自行走开了。
第三日,皇帝便颁了旨,说是礼部侍郎御前惊扰圣驾被调去了处偏僻地做县令,刘君露则以秀外慧中,甚悦龙心的名义被赏了千两白银。
刘珏回来的时候,她正对着这笔意外之财发呆,她如今的吃穿用度都是从王府的账上扣,可如今王府的产业被变卖不少,账册并不乐观,即便是日后去了大衍朝,她也想有份自己的营生,最好还能帮得上自己父兄和夫君的忙,可是做什么这倒真成了个难题。
想到这几日事忙,望京远郊王家村的事一直是师傅在打理,见天色尚早,她索性告知了兄长,便带着桃娥和桃灼两人赶往了王家村。
与刚来时相比,王家村现在已经有生气多了,进了村,刘君露便见到自家师父正坐在石板上边晒太阳边同旁边的老人交谈,柏舟见她来了,懒洋洋朝她挥了挥手,刘君露拖着个小凳去他身旁坐下,等周围的老人散光了后,柏舟才慢悠悠开口,“徒儿,为师听说你前日毒瞎了黄大智的眼睛,还毁了他那玩意儿?”
刘君露挑了挑眉,“师父,您这消息够快啊,徒儿记得望京流传的可不是这个版本啊。”
“你个小丫头片子,前日黄大智他爹请了快全京的大夫替他那宝贝儿子诊治,我一旧友也被请去了,我那旧友一看这毒是我的手艺,出了门便悄悄飞鸽传书询问我,他说黄大智睡着了都在念叨着毒妇、骠骑将军,我这一猜就是你啊。”
“无事”,刘君露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肥猪对姑娘动手动脚,我就卸了他的作案工具,啧啧,只可惜黄大人就这么个独子,黄家怕是要绝后了。”
她嘴上说着可惜,眼里的笑意却要兜不住了。
柏舟见她这古灵精怪的模样,无奈摇了摇头,刘君露等了会儿,见身边没了动静,转头才发现他已经眯起了眼,以为是已经睡了,她整了整衣服,准备去看看村里之前的病患,还未踏出步子,就听到旁边人出了声。
“君露,你可知沈青凝?”
刘君露陡然攥紧了双拳,冷声道,“师父,您这是何意?”
“无事,问问你罢了,她是我的师妹,或许你年幼时还曾见过她,毕竟广禄王妃同她倒是亲近的很。”
“师父,我去前面瞧瞧,看看前几日重症的老人身体如何了。”
刘君露生硬打断了他的话,也不等他回答便快步走开了,柏舟叹了口气,“青凝,你这女儿脾气倒是同你像的很,只是她是怎么从那场大难里逃出来的?缘何又成了刘胥的女儿?刘胥的亲生女儿又哪儿去了?”
直到走出了柏舟的视线,刘君露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了些,她倚着一面砖墙,通红着双眼吸了吸鼻子,低声轻嘲,“娘,我竟又做了懦夫,灭门之仇,死生不敢忘却,可笑的是,我竟不知该去恨谁。”
她探望了村里的几个重症老人,他们的确实身体已经好多了,问及村里如今饮水的状况,村民们告知已经换了一条河取水,取回来的水也会先过一遍净水的器具,得知这些,刘君露才算是松了口气。
一路走访至村长家,村长夫妇正和自己的儿子儿媳在门前的空地上晒太阳,幼儿在一边追逐打闹,村长儿子王生见她来了,忙搬了个小凳给她,想到接下来也无事,刘君露索性就与他们拉起了家常,小夫妻与她聊着便感叹最近生意不好,收入微薄得很。
原来小夫妻俩在望京历史最为悠久的隆兴镖局旁开了个摊子,专卖些吃食,早几年镖局红火,人来人往,他们也小赚了些贩夫走卒的钱,但一年前,隆兴镖局接了个大单,却在运送过程中出了差池,十几车的货物都被山贼抢了去,委托运送的富商损失惨重,镖局也折了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