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伍决定不理会华芷曦的抗议。
他继续说道：“在你带着哭得一脸眼泪鼻涕的小曦回来的时候，爷爷问了你一个问题，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知道吗？当时我并不把你当一回事，甚至是厌恶像个小乞丐的你，只想随便给你点东西打发你走。”
“我当时想着，像这种小乞丐想要的奖励无非是钱和食物，没有可能例外的。”
“但是！”
“你的回答让我震惊了！”
“我现在依然记得那瞪着那双清澈的眼神说出的那句话——‘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你们不要的书籍’。”
“哈哈，一个乞丐居然要书？”
“在那个瞬间，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了。”
华伍的话也让凌冲回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不过他没想到他一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决定，居然在华伍内心引起那么大的波动？
想他无意中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体年龄只有八岁。
由于是身穿的缘故，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只能像个小乞丐一样捡垃圾乞讨为生。
如果他是普通八岁小乞丐的话，不出意外这一生就那样过去了，大概率孤独的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问题他是有着成年人灵魂的小孩啊！
怎么可能以乞丐的身份过一生？
深受前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思想影响，且知道穷文富武的他，知道身为乞丐的他想要改变命运，唯有读书一途。
即使这个世界有着超凡力量，读书没有前世那么有用，但对于一名小乞丐而言，改变命运还是可以的。
至少找工作比文盲好找一点吧？
而且这个世界的文盲不是一般的多！
比前世的印度还要严重无数倍！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武者，不少人一百以内的加减都算的不利索。
以他的本事，学点知识，懂得这个世界的文字之后，去当个收银员或是算账先生应该挺容易着。
这对于一个小乞丐而言，绝对是阶级的跃升！
这个梦想是如此的渺小，但没办法啊，谁让他的起点实在是太低了呢？
然而，与华家的相遇，让他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能一路走到今天，能入学读书，最后更是能以文科第一的成绩转入武科，华家的帮衬绝对少不了。
若是没有那天与华家的相遇，如果他没有因为意外死去的话，现在或许正在某个小厂当文员吧。
只是——
遇到华家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进入武科对他来说是好是坏？
如果曾经没有见到过希望，他还能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活下去。
磕磕碰碰的长大，找一个勉强温饱的工作，努力几年存一笔小钱娶妻生子，再努力十来二十年，用存的钱到乡下买块地建房种菜，真真正正安稳下来。
之后，和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一样安心当上层的韭菜。
若是子孙能够出一个有武道天赋的人，能出一个武者，那他这一生过得无憾了。
可在他进入了武科。
在近距离接触到超凡力量。
获得超凡力量的大门曾那么明显的矗立在他面前，仿佛触手可及。
在经历了这种种之后，他已经回不去了，他已经无法安心当韭菜了。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他吧。
……
看着凌冲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华伍伸出手邀请道：“武科三年的生涯也快到尽头了，在景城你应该没有依恋了吧？现在我再邀请你一次，和我们一起去牧武城吧。”
“凌冲哥哥，你就答应吧，你难道不想和小曦在一起吗？”华芷曦向凌冲撒娇道。
“景城确实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我……”凌冲抿着嘴唇。
一旦他三年武科生涯结束，失去了武科学生这个身份的庇护，以景城人民对他的深深恶意，他的下场绝对会非常的凄惨。
想要活命，只有离开景城，在其他城市隐姓埋名一途。
随华伍他们一起去牧武城，确实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真的是这样吗？
他看了一眼把他当兄弟的华伍，又看了一眼痴迷的看着他的华芷曦。
华芷曦对他的感情他能不知道？
若是真的到了牧武城，真的和华芷曦长期相处在一起，他的结局真的会好？
在景城，上层人士鄙视他看不起他，但不至于闲着没事对付他。
真正憎恨他针对他的，只是那些没有任何修炼天赋的底层人民，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有不少活命机会的。
若是到了牧武城，若是因为华芷曦的缘故，让他得罪了牧武城的上层贵族，那他的下场……
凌冲抬头看着高高悬挂在夜空上的明月，把杯中的美酒一口饮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感慨道：“……没有力量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为什么他会来到这个世界？
为什么他没有任何的修炼天赋？
为什么上天要给予他希望？让他有机会进入武科？让他如今近距离的接触到超凡力量的大门？
太残酷了！
……
看着根植于凌冲眼神深处，仿佛永远无法抹去的悲意，华伍暗叹一声。
凌冲的情况他太了解了！
正是因为了解，他才能深刻的了解到此时的凌冲是多么的悲伤。
其实，他的处境某种意义上与凌冲是相似的。
在人们眼中是天纵奇才的他，在真正的天才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才二十三岁，他的人生还非常的漫长，但他的武者之路，他的上限，早已经固定了。
想着想着。
“咚——”
华伍猛地一拍桌子。
整个桌子立即剧烈抖动起来。
“呯”一声，桌子上放着的那瓶价值几万块的红酒一下子摔倒在地上砸碎了。
在这一拍之下，周围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
虫儿不鸣叫了，晚风不吹拂了，连站在远处吹奏长笛的女仆都停下了。
“华伍大哥，你？”凌冲奇怪的看着华伍，不知道华伍突然间怎么呢。
“哈哈，哈哈哈……”华伍朗声大笑起来，“今天是我们一年之后的再一次相聚，想那么多干嘛？只需要好好的喝酒，大口的吃肉，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
“说得也是。”凌冲也笑了。
经过刚才的插曲之后，凌冲等人的心情都从那沉重的话题中脱离出来了。
是啊，好好喝酒吃肉，今朝有酒今朝醉就可以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