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洞,迎来五个新客人。
走在最前头是三界宗主碧霄殿轩曦,中间是水界水君夜来,天界天牧元滔,殿后的是人界守护廷尉正楚皓笙和元道,没有名位没有府邸的元道。
元道落在最后,因为他进洞前,先过来看看妻妾。细致给玉儿披上外衫。
玉儿用小手握握老爷大手,盯着老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万语千言都在这满是依恋不舍的眼光中。
老爷的手很暖,轻轻捏捏玉儿的手指头。
柔鸿夫人安静说:“我们等你回来。”丈夫点点头。
一家三口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亲亲爱爱。
别人还罢了,雨星儿无端读出一丝不安,想说又不敢说,祸从口出,不可不防。
五位进洞的人,身影消失在黑黢黢的藏书洞里。
洞口的人纷纷散去,雨星儿终于问出来,问栗旬:“为什么会这样?这些顶级神仙为什么齐聚花花岛?为什么就是这五人进洞?为什么这么严肃?感觉要出事。”
栗旬见多识广,是凡人翘楚。在神仙窝里,没有了决断。只是低声重复雨星儿最后一句,当做自己的感想:“要出事。”
藏书洞里面别有洞天,敞亮空阔。
一家三口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搁不住健壮有神功的男人抬腿走几步。
现在大家默默站在巨大的石洞前。石洞不在行走路线的前方,石洞在视线上方。
石洞黑乎乎,不规则,边缘支离破碎。洞是新形成的,因为点点绿草缀在岩壁,没有一棵在石洞中。
新形成的洞如同独目,凄怆嵌在岩壁。奇怪的是,周围上下没有碎石,指甲盖大的碎石都没有。
那么它是怎么形成的?
几个人默默看,动眼睛不动嘴。但是每个人都暗自心惊,预料到出大事了。
藏书洞有三个藏书架一样的石壁凹陷,现在是三个洞。洞洞不同。
两个浅些,是柔鸿夫人的手笔。五人站在最深的石洞前。石洞曾经是最黑的书架。
视觉嗅觉登峰造极的五人觉察到浓重的血腥气。
轩曦叹口气,他像所有的远古神祇一样,经历过血雨腥风,更珍视眼前的平静。
“有白骨之气味。”
“有虚无之气味。”
“有渊薮之气味。”
元道安静不语,甚至不看诡异的深邃洞口。目光缓缓扫过藏书洞的周遭,最终停留在最浅的洞窟上。
楚皓笙暗自惭愧,对于他来说,只有血腥气,浓重让人欲呕。血腥气夹杂别的气味不奇怪,奇怪的是远古神祇用的字眼。
为什么不是陈腐,咸腥?什么是虚无之气味?楚皓笙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他跨界交涉的开始,隐隐小心持重。
元道老爷是没有闻到吗?他的注意力好像在别处——一个浅浅的石坎。石坎不大,可以供奉一尊尺把高的神像。
突然,藏书洞瞬间安静。刚才伴随一路潺潺流水声停顿一小会儿,开始奔涌,哗哗声响越来越大。
远古神祇打量小溪,变故起于骤然。
楚皓笙终生难忘这一幕,之后若干年,午夜梦回,还是一番惨景。
最深的石洞腾的胀满,充斥白骨嶙嶙,尖利高耸,唰唰惊雷闪电般的刺过来。
洞内暗黑,伸手不见五指。几位神祇处变不惊,夜来君甚至有闲情逸致笑着说:“能算计我们,有趣。”但是只有他一人嘿嘿笑出声。
白骨进击速度很快,可是和下来的进攻者相比,简直就是龟行。
光芒闪现,在空中走走停停,骤然加速,奔袭到眼前。
夜来君再说一遍:“有趣。”伸手捏住光芒的顶端,重重甩了几下。凶光失去气息,软软塌陷,被丢在一旁。
水,恶水,涨起来,漫过低洼处,逼近脚面。众位神祇站立不动,恶水不难闻,甚至有淡淡的清香。
天牧元滔只说一个字:“我。”一脚踩下去,轻轻转动脚尖,拧了几下。他竟然踩中的恶水的要害,恶水挣扎一下,扭动不安,呜的一下退去。
宗主轩曦不安的抬起头,审视周围,极力寻找什么。
楚皓笙静静问一句:“这算是越界施法吗?”
话音未落,山洞内天光大亮,亮如白昼,洞窟中冲出的白骨改变进攻方向,沿着石壁迅速攀岩蔓延,石壁上开满惨白的花。
楚皓笙深感不妙。他看到的是宗主轩曦愤恨的眼神,就一眼,深深的敌意,宗主狠狠的转过头。
楚皓笙觉察到自己最大的失误。身陷险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成了三界最大的掘墓人。
因为一句话,自己成为三界最大的掘墓人。
白骨之花越开越盛,扑啦啦凌空欲飞。
宗主轩曦一跺脚,舞动长袖,漫天白花飘飘,是白骨被摧折成花瓣,窈窕落下。
楚皓笙想加入战局,不成想身子被牢牢固定在当下,手脚不听使唤。脸腾的涨红。
死亡不可怕,但是这样死法太可耻。白骨花洋溢在四周,每一朵尖如芒刺,晶晶亮。铺天盖地绞杀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轻轻一带,楚皓笙顺势挣脱出来。不用看,就知道是元道老爷。曾经的形胜府主人牵引楚皓笙脱离困境。
楚皓笙刚刚站直,发现自己站在一股清淡之气的行进路线上。他,正对着清淡之气。
试问,帮助脱离困境应该感谢,帮助深入死境,又该说什么呢?
是不是一言不发最好?
从最浅的石坎里,那股清淡之气不疾不徐飘荡过来,楚皓笙眼见的,耳听的,鼻闻的,这股气真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
躲不开,根本躲不开,清淡之气随心所欲拂过,楚皓笙遍体寒凉。清淡之气消失无踪。
一切都恢复正常,恢复入洞的情形。
白骨花,恶水,凶光残骸,清淡之气,踪影全无。
进洞五个人,现在四个人感觉不好,也感觉到同伴很不好。
元道老爷自始至终置身事外,就是拉了楚皓笙一把,楚皓笙之后遭到袭击。
四位——轩曦、元滔、夜来和楚皓笙,彼此互相看看,神色如常,面皮肌肤底下,气血暗沉。
几个人哑然无语。
楚皓笙噗通跪下,强忍着浑身冰冷冻结的苦楚,艰难说:“是我该死,害的诸位神祇受伤,我百死莫赎。”重重磕头谢罪。
宗主轩曦伸手拉起他,温和的说:“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提了。”
夜来和元滔都点头,表示赞同。
元道还是远远的站着。若有所思。
楚皓笙不放心追问:“不知诸位何时能康复?”
脸色一沉,宗主轩曦像是触动心事,接着脸色转亮,说:“看来新一代接替,到了时候。就是时机有些有趣。”
楚皓笙明白这话的深意,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俯身在地,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