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果然醒了,蜷缩在床脚,把小脑袋埋进膝盖中,像一个小猫团,凄苦独处,对抗不知的命运。
元道老爷心疼的把玉儿揽进怀中,抚摸着玉儿单薄的后背,轻声安慰说:“你睡着了,我和你姐姐出去办一点事,回来的晚一些,以后不会了。你放心,听见了没有?”
玉儿呜咽着点头,不肯抬起头看老爷。生怕满脸满眼的焦灼担忧吓到对方。
柔鸿夫人打破僵局,和声细语说:“不许胡思乱想,你知道老爷和我的心意,再别想出什么不要你之类的古怪念头。以后不会离开你。”
玉儿老老实实坐好,听着点着头,抬起眼看见老爷急迫的目光,小嘴撇撇,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是细声细语的宽慰,玉儿渐渐转忧为喜,依靠在夫人的臂弯,昏沉沉又睡过去了。她不是一个心思深重的小女人。
柔鸿夫人看着玉儿睡着娇憨的姿态,十分怜惜。玉儿睡梦中时而受到惊吓,浑身一抖,老爷赶紧把手搭在她的灵布穴,缓缓送气抚慰,玉儿慢慢平静下来。
夫人有些担心说:“睡得这么浅,怎么才能先睡沉稳了,也是养身子的法子。”
元道老爷注视玉儿娇美的面容和柔弱身子,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说得对,我们下来一步步做,先从吃喝睡入手,调理身子。会好的。”
最后三个字说的很重,说给夫人听,更是说给自己听。这个柔弱的小丫鬟是整个生活的唯一乐趣,玉儿的欢喜悲伤,就是老爷得自这个世界的乐趣。
柔鸿夫人询问下一步的举动:“楚皓笙看来不打算轻易让我们走,那我们还呆在杏花谷吗?”
元道老爷点点头,补充一句:“杏花谷有一个秘密,我想弄清楚。”
柔鸿夫人大感惊异,凑近问:“什么秘密?能让你感兴趣的秘密,三界看看有几个?说说看。”
老爷不为所动,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天机不可泄露,等着瞧。”
转角小楼一切渐渐安静下来,兴隆客栈的另一头正紧张忙碌。
乔冠道老爷是个很能干的县令,高官驾临督促办案,自己又耽误上峰指令,是傩神之案在大庭观众眼前轰然爆发。急忙指挥下属,拼命搜寻线索。所获颇丰。
一应案卷端正摆在楚皓笙面前,厚厚两摞。廷尉府最重要的几位正分别查看,下一步将汇总案情,定出破案方向。
其实直到此刻,精明圆滑的乔县令都有些昏昏然,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楚皓笙官服鲜明,玉带闪耀着温润的光,鬓如刀裁,俊逸脱俗的面容冷若冰霜。安静坐着,翻看着案卷,时不时停下来思考片刻,又接着看。
乔县令奔波到现在,脚肿的快脱不下靴子,驯顺的低头陪着站立一旁。倒是栗旬,那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心思细腻,说:“乔县令辛苦,请坐。”
楚皓笙抬眼扫了一眼,点头,没有一个字。眼光中除了寒意森森,就是一丝恼怒。
乔县令乖巧坐下,屁股挨了半个凳子,已经是心满意足。不由懊悔当初。明明接到上司命令,在傩神大会前加强戒备,坚决禁止傩神聚众祭祀。
可是,上司只说怎么做,不说为什么这样做。
乔县令确实给市井里正下了命令,里正面有难色,说:“您看这事真不好办,傩神大会是百姓极为推崇的事情,准备很长时间,就一句话就禁止,恐怕难以服众。要不,您再问仔细些。”
乔县令早知今日狼狈到这种地步,当初就应部分青红皂白,呵斥里正放正心思,听命就是。
为了杏花谷乡绅孝敬的二百两银子,推诿拖延,没有想到傩神大典真的出了人命。更糟糕的是,廷尉府插手,倒霉到了极致,廷尉正大人楚皓笙亲眼看见命案发生。
乔县令偷偷瞄了一眼位高权重的楚大人。楚大人浑然不觉,审视案卷。乔县令突然觉得背上浓重的寒意,有一刻暗暗思忖:是自己疑心生暗鬼,还是楚大人威猛无比觉察自己的僭越偷窥?
屋内除了翻看书卷的唰唰声,一片死寂。没有人胆敢打搅正在想事情的大人。
终于,楚皓笙转过脸,衣袍整齐纹丝不乱,脸色很凝重。说话之前,细细打量县令大人。乔冠道坐不住,如芒在背,蹑手蹑脚站起来,垂手陪着笑。
楚大人冷冷的把一卷文册仍在桌上,问:“你接到上峰的命令,顶风办事,好硬的胆子。”说话很是不善。
乔县令不知怎的,双膝一软,就势跪了下去,带着哭腔说:“卑职罪该万死,确实不该贪图银子,把大人命令置若罔闻,才酿成今日的祸端。请大人严惩。”
楚皓笙一时没有说话。起码这个眼前眼光灵活的县令没有继续愚蠢下去,说出受贿实情。下来还要依靠他进一步审理案件。
想到这儿,楚皓笙看一眼栗旬。栗旬早与大人心心相通,了悟大人心意,出面伸手相扶说:“事已至此,望乔大人尽力破案,才可以挽回一二。如果廷尉正大人满意,事情就有了转机。”
一唱一和,一红脸一白脸,吓唬的县令大人毕恭毕敬,头点的和鸡啄米一样。
雨星儿看着可以进入讨论案情,先说:“这个傩神很古怪,来历很不寻常。打眼看上去,他云游四方,定期做法事,没有什么奇异。”
“但仔细研究乔大人搜集的详细资料,就会发现一个颇为诡异的情况,大人请看。”
楚皓笙顺着细长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卷册上清晰记载:“死亡人,俗名午考,时年四十岁。无家小,初次施法于五年前,每年一次,唯有此次杏花谷傩神大典,施法傩神归位,意外身故。”
楚皓笙轻轻用手指点着一句话“唯有此次杏花谷傩神大典,施法傩神归位”,并不说话,周围人凑过来看罢,彼此相视一眼。
栗旬问乔县令:“关于傩神的接触密切的人,还有哪些值得关注的?”
乔县令就等着这一句,早躬身一礼,神秘的说:“这个傩神来路不寻常。他到杏花谷之处,就有一个趣事。现在说起,颇为诡异。”